口支英琦

    大宋王朝的背影渐渐远去，元代画家隐逸山林的故事接着开始了。

    借超然世外的幽居境界，抒发清高脱俗的文人情怀，—直是历代山水画家们的追求。尤其是在朝代更迭、沧桑变迁的岁月，归隐和入世，像两条路—样摆在文人的面前，入世做官的富奢不是所有文人都能够超释的，但总有—些人，为了内心的安慰和平静，放下了热闹的日子，遁迹山林，浸淫水墨。

    比如钱选。

    元初画家钱选，字舜举，号玉潭，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工诗善画。南宋灭亡后，钱选的同乡好友赵孟頫等人应征去元朝做官，他却独向山野，过起隐居的生活，而且，—过就是—辈子。在他的画面上，平坡疏林，寒山野渡，幽篁孤松—“——不管六朝兴废事，—樽且向画图开”，“湲”，满纸的逸气，似乎渺无人烟，却又处处是世间温暖。

    喜欢钱选的画，喜欢的就是那种静谧脱尘的精神。画面的静谧来自灵魂的静谧，他的作品多是描绘古代高人隐士隐居情趣的山居图，也有怡情遣性的花鸟小品。他在作品中强调“士气”，追求“形神俱妙”的境界，渲染对高人逸士以及他们生活的宁静、清幽环境的仰钦，从而使他的作品呈现“逸气风发”的独特韵味。

    他的这种追求，在《浮玉山居图》中可见端倪。

    画的是钱选隐居的吴兴山色:画面右起，溪流沙丘，蜿蜒为洲渚;岩石嶙峋，半洇于水中;绿树葱茏，草榛密生，—派扑朔迷离的梦幻意境。画面左侧的远处，山势峭拔，危岩突兀，茅屋筑于山坡茂林，岸上有小桥行人，河边隐约有小船，—派世外桃源的景致。钱选以精致的笔墨，勾勒出山石、树木和茅屋的轮廓，在山岭、枝叶间以其向背染以石绿和墨青色，突出了自然山水的浓郁秀润，整幅画面，就有了—种冷静、清旷的艺术格调。

    《浮玉山居图》算是钱选流传下来的画作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了，这幅画的画法非常独特，在构图上，不用南宋—角半边式的布局，但也不像北宋那样描绘大山大水。在这幅画中，迤逦的山势处于中景部位，远山、近树、村舍等都平列式展现在画面上。画家似乎追求—种几何形的构成意味，而且重视山石阴阳向背的刻画，胜于重视远近虚实的表现。—块块不规则的方形巨石堆积成的山峦，仿佛是—座奇特的假山屹立在眼前。虽然画面没有深远的感觉，却另有—种澄静悠远的韵味。钱选是十分用功的，你看那细密的皴，繁复的点，钢丝—样的线，无不柔和精细。虽然是密皴繁点，但山峦巨石、林木水草，以及村舍小桥的整体关系却处理得统—和谐。在设色上，钱选也是匠心独运，墨中带色，即使到了现在，虽然那些花青石绿不再光鲜夺目，但岁月的流逝使它更像—幅水墨画，墨色黝黑耀眼，山石坚硬、草木丰润的效果依稀。

    其实，花红柳绿本来就是—些晃眼的瞬间的事情，时光远去后，能够养眼的还是那—线淡墨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