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这几日一直都在给普华介绍相亲的对象，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就去了次。可想而知，普华的第一次相亲并不成功。

    对方是中年公务员，比她到的晚一些。他拨了电话到普华手机上，她还来不及接电话已经挂断了。从茶座门口慢步走来一个拿公文包的男人，一身整齐的套装，规矩的发型、眼镜，很容易忘记的长相，入座前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几番。普华穿得很素，又盘了发髻，没化妆，像个新寡的妇人，给对方的第一印象自然算不上好。

    入座便是中规中矩的问答，双方互通名字、年龄，各自的工作和家庭。普华一贯和陌生人见面都显得拘谨，男士问了些私人问题，她大都惜字如金地作答，时间不长，对方已显出意兴阑珊，也只点了茶。当被问及离婚缘由，她失口称永道“我先生”，意识到时对方已沉下脸不再讲话，很快就结账离开了。

    “我先生”？多可笑的称呼，回想起来普华都觉得很诡异。他们一起时，她从不介绍他“这是我男朋友”、“他是我丈夫”，他却热衷于向别人宣告“这是我爱人”、“她是我太太”，那些听似平常的称呼，现在从属于别人，她才意识到可以脱口而出的日子是多么宝贵。

    结完账，她一个人晃出茶座回了家。快到午夜，座机电话突然在黑暗里响了两声，铃声穿透静谧的夜色，惊了普华一头的汗。她走到电话前摸到听筒，等着录音的滴声响过自动接通，沉沉地吸了两口气。

    电话里是久久的沉默，依稀有人在彼端呼吸。沉默过后，录音里响起了永道略带暗哑的声音。

    “我哥回来了，明天他请客，我去接你。老地方，六点半。”

    “老地方”是一家位于北大附近的牛肉面馆，从大学交往开始，普华常和永道在那里吃饭。施家兄弟喜欢那里简单的店面，尤其是原汁原味的西北牛肉面。一勺烧肠子的辣椒油，一个脆口芝麻火烧，配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有时还点下酒菜，是他们嘴里常叨念的“极品”。

    第二天，她不敢贸然回家，只好去了附近的超市。下班后超市正是营业高峰，普华侧身从购物区出来，包不小心钩到身旁顾客的购物袋，撕出一条长长的裂口，水果噼噼啪啪散了一地。

    她蹲下帮忙捡地上的橘子，追着滚到远处的几颗兜在衣服里，此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根本顾不得听。恰好有人从背后递来一个闲置的购物筐，示意她把捡好的橘子放进去，普华回头道谢，看清眼前立的人，手一松，裹在衣服里的橘子又骨碌碌掉了回去。

    永道放下购物筐，把脚边的橘子一颗颗放进去。他默默做完这些，接过普华手里的最后一颗，拉她起来，提起购物筐去款台。

    普华跟在永道后面，木然地穿过无购物通道，逆着人流往超市门口走，用了几秒钟就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加快步伐，到外面寻找出租车，穿过停车场，她几乎跑了起来，追上一辆刚有客人下车的出租车钻进后座，回身关门的一瞬，有人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一言不发挤进并不宽敞的后座，她不得不错开身子让出位置。

    “师傅，开车！”

    他沉着关上车门，压下她的手报上了地址。

    “你……”

    “刚才是永博电话，他等着呢！”

    他异常严肃地转过头像是某种警告，她知趣地噤声。等车上了环路，他才稍稍放松掏出手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