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

    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演变到今天，天下有情人似乎只该有两个结局：要么相濡以沫，要么相忘于江湖。我和千里之外的他今生注定无缘相濡以沫，我想我们也永远不会相忘于江湖。他会留在我的心里，留在我岁月磨砺却依然清晰的记忆里，在那些蓦然回首的时刻温暖着我。

    你是否也有一些怀念，长久驻在心里，却从未说起过，像我。

    再见到冯驰老师时，我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而记忆中年轻漂亮的冯老师也确乎已经人到中年。简单的衣着，不施粉黛的脸。冯老师拉着我，问长问短，那纯净而亲切的笑容是那样熟悉，顷刻间那段青涩而又美好的岁月从心底喷涌而出，清晰地如同昨天一般。

    在我高中的第一节语文课上，二十四岁的冯老师穿着长长的连衣裙带着几分羞涩站在我们面前。很长一段时间，若让我描述理想中的大学生形象，冯老师的样子便会跃入脑海。转眼十几年。这次见面时正赶上学校老师分房，大厅内外到处是躁动不安的议论。只有冯老师从大厅走出来，脸上依然是淡然而又从容的微笑，那种源于内心的清纯之气怕是昂贵的化妆品和服饰难以包装出来的。我想：谁也无法真正永葆青春，也难有长久地符合传统意义标准的漂亮，但女人可以永远清纯优雅。经常在不经意间想起冯老师，我眼中的冯老师是美丽的，十七年前是，今天也是。

    时常会想起的，还有刘传夫老师，大学时他给我们上写作课。至今还记得他在我的写作作业后面写下的大半页评语；记得那篇被系领导点名表扬的实习报告刘老师不厌其烦地帮我改过三次；记得毕业后的第一个教师节我去看他，年过半百的刘老师一直把我送到车站。

    刚开始的几年里，每逢春节我都会去看望刘老师。后来成了家有了孩子，看望变成了电话问候，再后来，刘老师搬了新家，换了电话，我们便断了联系。只是我依然会时常想起刘老师：教师节收到学生短信的时候，打开书柜看到刘老师著作的时候，遇到和刘老师年龄相仿的老教师的时候———去年一次坐在公车上，无意中向窗外望去，竟忽然看到了刘老师正在人行道上缓缓走着。容貌看不太分明，但步子却明显有几分蹒跚的样子，我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爱人忙问我怎么了。“刘老师以前不是这样的。”“十几年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想想也是，只是从心理上还是很难接受。大学时代给我最多鼓励和帮助的刘老师，竟也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暮年的老人。唯愿老师健康平安。

    我也会想起他。在那个唱着毕业歌的盛夏，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载着他的长途车一点点离开校园，离开了这座有我的城市。之前的半个小时，他还用他那浑厚的充满温情的嗓音郑重地给我朗读《四月的纪念》，我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最后一句“我愿用我并不强壮的肩膀，为你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他还给我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个好姑娘”，那是他入学时在新生联欢会上唱过的，只是那时我还没上大学。他说要把我想听的歌全为我唱一遍。记得车开动时，他站在最靠车门的地方，望着我，不停地挥手。电视剧中的女主角这时通常是会追着车跑的，而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木然地站着，一动没动，只是把目光紧紧拴在他脸上，看着他在我的视线中一点点模糊，真的，仅仅就在转瞬间，我们便永远地分开了。那一刻，在我二十岁那年的那一刻，我分明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今年春节，在我们分别十四年后，我在他们班的同学录，留下了一句话———“每逢佳节倍思亲”。只这一句。

    又到岁末，又逢佳节。你是否也有一些怀念激荡在心中，正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