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
我有两双鞋子,一双是登山鞋,另一双是旅游鞋。这两双鞋都陪伴了我许多年,其中的旅游鞋更是穿破了鞋帮,磨损了后跟,样式也有些老旧,但我却舍不得将它们丢弃,而是将它们搁在鞋盒里珍藏起来。
那双登山鞋的历史比较悠久,是我有生以来穿过的最贵、最笨重的鞋子,牌子也是响当当的,是最早进入中国内地的户外登山探险用品品牌。1995年冬天,我要去西藏采访、拍摄一部纪录片,就穿上了这双登山鞋。当时这双鞋的价格就是1000多元人民币,穿在脚上虽然重了一点,但相当保暖,走起路来感觉有种特别跟脚的后驱力。
事实证明,穿这样的鞋去西藏非常给力,我在西藏跑了一个多月,从海拔3600多米的拉萨到5000多米的拉姆拉措湖,一直就穿着这一双鞋。在冬日的西藏,我没有感觉过脚冷,它的高帮一直护到脚脖子,在裤脚与鞋子之间没有空隙,因此没有冷气灌进鞋子里。而由于经常爬山,走石子路、土路、雪路还有冰坂,鞋子难免磕磕碰碰,虽然有些擦伤痕迹,但外观从来没有凹凸变形。
遗憾的是,这双鞋只适合在寒冷的野外穿,放在地平路硬的城市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几年后的一个冬天,也是12月,我去大兴安岭采访时,才又把这双鞋用上,在那穿了几层冬衣还觉得寒冷刺骨的原始森林里好好趟了一把。以后,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让它藏在鞋柜里“休眠”了。
我的另一双旅游鞋,价钱没有那么贵,也就200元左右,牌子没有那么响,样式也很一般,深色、耐脏,当然也轻便得多。那是2005年夏天,我准备前往巴基斯坦、印度、缅甸等国家拍摄纪录片,便特意买了这双旅游鞋。因为去的都是比较热的国家,还要自己开车,所以选择鞋子时考虑的就是不要捂脚、鞋底别太硬、走路要舒适。
没想到的是,这双鞋子接下来跟随我跑了几十个国家,从2005年到2007年,我去东亚、中东、北非等国家,穿的都是这双鞋子,两个鞋底上沾过20多个国家的尘土和沙砾。当然它也经受住了各种考验,爬上过富士山,踩踏过马荣火山的土灰,跋涉过阿拉伯半岛上的沙漠,登上过红海和纳赛尔水库的渡船,漫步过北非地中海边的沙滩,攀爬过突尼斯、利比亚和约旦的各种古罗马斗兽场、剧场遗址,还在黎巴嫩与以色列边境的战争废墟中走过。如果它是安徒生笔下的一双会说话的鞋子,那它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告诉人们它的各种奇遇,而且夸口自己如何智勇双全,克服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走遍那几十个国家。
这么多国家走下来,这双鞋确实破损得比较严重,伤痕累累,其中一只鞋帮的外层已经裂出一道口子,鞋的前脸磕碰得皮开肉绽,鞋后跟的花纹几乎快要磨平,整个鞋子的外形不再挺拔、帅气,而是邋邋遢遢,一副备受摧残的模样。我回北京后,偶尔还穿过它几次,外人一看,感觉就有些寒碜,会不经意地问我怎么穿了这样一双不堪入眼的鞋子。
它有些像一位迟暮的英雄,拖着凋敝落魄的身子,默默承受着人们的冷眼。其实,它有过辉煌的过去,有过传奇的旅行,有过奇异的经历,但是,它不会诉说,不会自夸,也不会炫耀,它只是平淡无奇地混在一堆鞋子中,等待着出走。
我知道它已经穿不出去了,但真的不想将它扔到垃圾桶里。换了别的鞋子,我早就装进垃圾袋,随手一挥,让它回归自然了。妻子建议说:“那你把它挂在墙上吧,这有意义,叫壁鞋——避邪!”哈哈,这会是它最新的用途吗?
(本文作者为央视电影频道导演,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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