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冠深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蓊斋语语】
古人评孟郊的诗,或曰“横空盘硬语”,或曰“盘空出险语”。但这首《游子吟》,却既无“硬语”也无“险语”,平白质朴,浅显易懂。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起首四句,诗人选取人们司空见惯——我这是说的过去,现在则不大能看得见了——的生活细节加以描摹,令人浮想联翩,忆及母亲的慈爱,不免情动于衷。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寸草心”者,儿女孝心之谓。“三春晖”者,母亲慈爱之谓。“谁言”乃是反诘。“报得”自然是报不得了。总而言之,这最后两句,比喻恰当,达意贴切,水到渠成,高度凝练,立意深远,千古流传,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可谓功莫大焉。诗人也因此不朽。
母爱对于子女的重要性,是无可取代的。我读这首诗,不由想到名曰《小草》的那支许多人都会唱的歌,认为它也是一首很好的诗:“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据说它是歌剧《芳草心》的主题歌。不知道该剧的剧情是怎样的,也不管别人怎么理解,反正我是觉得,它也可以看做歌颂母爱的歌:母爱既是大地,也是春风,也是阳光,也是河流,也是山川。母爱之于孩子,是个铺天盖地的存在。
高尔基有言:“爱孩子,那是连母鸡都会做的事。”意思大概是说,光有爱不够,还得有所教。有所教当然是应该的。然则,听话听音,从高尔基话音里可以听出,他对母爱没有看重到应该看重到的地步。
爱孩子,的确是连母鸡也会的,可也是鸡的公鸡就不会。在我看来,母爱本身也是一种教,不教之教——身教。如果说母乳是孩子生理发育的最佳食粮的话,母爱便是孩子心性发育的最佳食粮。换言之,正是母爱这世间最无私伟大的爱,仿佛基因一样,于潜移默化中,种在了孩子的心田,成为最柔软最珍贵的部分,所谓良心、所谓善良、所谓仁爱等等,由以逐渐长成。《三字经》有谓:“人之初,性本善。”与其说性“本”善,毋宁说是母爱使之善。爱与善是相通的。
子女的孝心与母爱,是一道非常偏沉的不等式。其不等的差距,诚如孟郊所说的“寸草心”比之于“三春晖”。造成这种偏沉的原因,自然不止一端。其中极令人痛心而无奈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唯其如此,我说,孝亲最是件有迟无早的事情。或曰,不等式注定是不等式了,子女应努力去做的,是缩小不等式两端的差距。
(本文作者为大众报业集团原副总编辑,出版《苔痕上阶》、《草色遥看》等多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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