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严师
2014年10月0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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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学强
  20多岁的时候,突然心血来潮,迷恋起了书法。买了几本字帖,得空就在家练习,最初学柳公权,写了一阵又学颜真卿,后来欧阳询,接着又学隶书、篆书、魏碑,几年下来,毛笔用秃了几十支,手感觉有劲儿了,写起来也顺畅了。亲朋好友啧啧称赞,直竖大拇指。别人几句夸奖,自己便有些飘飘然。人家称呼一句大书法家,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可是这种好感觉,却让一个外地的“小老头”给破坏了。
  那时,我经常到相邻的一个县城送货,常去一家书画店,店铺的匾额用行楷写就,很有功夫。店主是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总是很忙,电话不断。照看生意的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背微驼,不善言笑,戴一副老花镜,店里有顾客的时候,他忙着招呼,一旦闲下来,就拿起一本字帖仔细地读,很认真的样子。偶尔也会看到老人写字,大都是应人之邀写一些牌匾,或是对联之类的,字写得清丽淡雅,赏心悦目。
  一来二去,跟老人渐渐熟悉,见他不忙的时候会攀谈几句。原来,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他这是给儿子“打工”呢。看到老人的书法很好,一次,我带来一幅自己写的作品,想找老人给点评点评,推辞了半天,老人才接过去放到柜台上,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起来。我的心里很平静,自认为写的字虽说不是很好,但也说得过去,毕竟下了五六年的功夫。可老人看完后沉默了一会,说:“我本不想给你看的,因为我这个人好说实话,但有些人不愿听实话,所以就得罪人。”我急忙说:“老先生尽管说,无妨。”
  老人指着作品对我说:“如果把书法艺术比喻为一幢房子的话,你还没有迈进门去,还是个‘门外汉’,并且你的态度还不老实,没学会走,就想要跑……”才几句话,我感觉额头已经冒汗了,脸上火辣辣的。已经习惯了被人赞美,第一次听到这么刺耳的话,心里真不是滋味。这还不算完呢,老人又说:“你要真想学书法需从头开始,重新打基础,不管是哪一家的帖,都是好帖,你只管认真临摹,开始可以采取描红的方法……”天啊,这个老头居然让我像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在字帖上用红笔描红!
  回到家后,仔细想想,老人不像是有意贬损自己,可能写得就是不好,天生不是写字的料。从那以后,把心一横,索性不写了——反正又不指望它挣饭吃。
  一天过去,没有动笔,两天过去,没有动笔,三天过去,还是没有动笔,可是到第四天忍不住了,毕竟自己打内心深处喜欢书法,已经写了那么长时间,突然不写感觉空落落的,仿佛丢了魂。于是,又铺好纸,倒上墨,开始写。但这次写却是按照老人说的方法,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欧体字帖,认认真真地临写,对于结构复杂的字就在上面铺上一张薄纸,然后用红笔勾勒……除了注重练字的方法以外,写字时的心境也平静了很多,心无旁骛,一步一个脚印,一颗心真正融进墨香飘逸的世界。
  大半年过去,我又写了一幅字,拿给老人看。老人看完后依然摇摇头,说:“还不行,但路子对了,记住,这可是正路。”于是,回来后又继续写,依然勤奋临帖……三年多来,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写一幅字拿给老人看,每次看完,老人总会找出一些毛病,让我对照字帖再揣摩揣摩。一直到第三年年底,我再次拿着作品去,这次,老人看完后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说:“这回看着顺眼多了。”我心中暗喜。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去年,我从生意场上退出,今后将不会再来这个县城了。我最后一次来到书画社,向老人告别,老人叮嘱我书法之路道阻且长,一刻也不能放松,应临池不辍。我握着老人的手激动地说:“如果没有遇见您,我不知还要再走多少弯路,您是我一生的老师!”说完,我给这位在他乡偶遇的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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