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诺言
2014年10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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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积强(退休教师)
  完小毕业没考上初中,放下了书包,我就是生产队里最小的社员了。终日,除了劳累就是无聊。多亏小姑从青岛捎来一箱子书,我才有了自己的乐趣。
  那箱子书有三十多本,一半是当时流行的近代小说。我看的第一本书是巴金的《家》。情窦初开的我,被书里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吸引住了,一口气就把书看完了。高觉新是我最痛惜的一个人物,他不想和不熟识的姑娘结婚,可是,他没能和他喜欢的梅结婚,却娶了瑞珏。那时,我就想将来我一定要和熟悉的姑娘结婚,决不能像高觉新那样不幸。
  看完了《家》,我就迷上了书,把那箱子书中的小说全部看完了。我后悔自己没有考上初中,又急着上学了。碰巧,第二年,我们公社的国办中学设立了民办班,不用考试,我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在学校里,我当上了学校图书馆管理员,有机会看到更多的书。上世纪60年代流行的小说,我几乎全看遍了。
  书看得多了,我梦想自己能成为作家。我暗中写稿,投给《人民日报》文艺副刊。退稿信寄到了学校,老师和同学都感到很惊奇,一时间我成了班里的名人。
  等我念完高一,文化大革命就来了。稀里糊涂的高中三年过去了,我便回到村里当上了民办教师。那两年,我家的家境很不济。我父亲是南下干部,他在徐州是“走资派”,正在挨批挨斗。爷爷病重,已经肝腹水了。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爷爷爱我心切,他希望活着的时候能看到我结婚成家。出于孝心,我只得答应爷爷的要求。但是,我拒绝托人说媒,我要自己恋爱找对象。
  妻子是我高中同学。那时,我和她只有通信联系。情急之中,我就把她作为追求对象。从恋爱到结婚,用了还不到半年时间。我们并不了解对方的脾性,多亏我们熟悉,就有说不完的话,谈论班里的同学,议论我们的老师。妻子追问我为什么那么起劲地追求她,我坦诚地告诉妻子:“我是看巴金的《家》中毒了,我不能和不认识的人结婚。家里逼我结婚,我只得追你了。”于是,我们就谈论《家》里的那些爱情故事。我告诉妻子,受巴金的影响,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想成为作家。她也希望我能发表作品。我戏言道:“等我挣到稿费,就请你下馆子吃饺子。”我们还拉钩明誓,以示不悔。妻子嘻嘻笑道:“得是牛肉馅儿的啊!”我说:“行啊!”
  浪漫的日子没有过上一年,我们就有了孩子,挑起了家庭重担。妻子在娘家时也是民办教师,嫁过来后就不能当了。我们为衣食犯愁,被工作所累,我的作家梦化为了乌托邦。30多年里,我没有发表只言片语,当年对妻子的诺言变成了画饼充饥的谎言。
  退休后,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和写作。在儿孙的帮助下,我学会了电脑,写博客发邮件,比在岗时还要忙活。三年前,我的处女作《晾晒我妻》在一家老年刊物上发表了。一个月后,编辑部寄来了200元稿费。高兴之余,我想起了对妻子说过的那句话,我说:“老婆,咱下馆子吃饺子去!”妻子诧异了:“有啥喜事啊?”我说:“当初俺有言在先啊!”妻子的脸顿时绯红,看来,她还记得我40多年前许下的诺言。在饭店点饺子时,妻子大声对服务员说:“牛肉馅儿的啊!”
  这顿饺子没白吃,妻子成了我文章的把关者。她说行的我就投出去,投出去了多数都会发表。每有小文发表,我就想起少年时代看过的那本巴金的《家》,就会闻到自己青春时代的味道,心中荡漾着甜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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