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月饼的那个中秋
2014年11月04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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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文志
上世纪60年代末,我十来岁,临近中秋节的时候,我去邻家找小伙伴石头玩。在他家屋里,石头与我玩起了捉迷藏。我躲在墙角一口泥缸后面,身边放着一个装杂物的大木箱,就在我趴在木箱上听石头的动静时,忽然闻到木箱里透出一股奇香。顾不得等石头找到我,我便急忙跑出来告诉他,你们家木箱里藏着好吃的东西。石头闻听,跑过来和我一起掀开箱盖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我们从箱底下找出两盒用报纸包着的月饼。那个年代,农村人能吃上月饼,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贫困家庭。没想到石头家竟有月饼,这让小小的我,对石头家刮目相看。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那两包月饼,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和石头。我们怀着兴奋的心情,把报纸拆开,然后又打开了包裹月饼的纸,最里面是盛着月饼的纸盒,8个圆圆的月饼油亮油亮的,那种亮光,很是诱人,让人馋涎欲滴。终于,我忍不住了,抓起一个咬了一口,石头想拦着不让我吃,毕竟这是他家的宝贝。但已经晚了,几年未吃到过月饼的我,已狼吞虎咽般咬掉了半个。阻拦不成,石头也抓起了一个月饼,开始吃了起来。就这样,我们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不知不觉把四个月饼全消灭了。
那天中午偷吃了石头家的月饼,我没敢回家,悄悄溜到村东的河里洗澡去了。临近傍晚时,我才轻轻推开家里的门,进屋后,母亲正坐在屋里流泪。见我回来了,母亲一把拽住我又怜又气地训斥我说,你为什么偷吃石头家的月饼呢,石头让他母亲打了一顿。那两斤月饼是石头姐姐婆家送来的节礼,石头姐姐嫌男方腿有残疾,不同意这桩婚事,准备今天下午给退回去的,没想到让你们偷吃了。石头他娘气得发疯似的来找我,让我赔他们家一斤月饼,说是石头姐正为了那月饼要跳河呢!孩子,你为了解馋闯了大祸呀!他们家如果不把人家送的节礼退回去,就说明同意了婚事,石头姐就得嫁过去。可他们家和咱家一样穷,拿什么给人退啊?
母亲气恼地正埋怨着,父亲从外边回来了,听母亲说了事情的经过,父亲气咻咻地摸起棍子就要打我。见此情景,母亲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抽泣着说,你别打孩子了,这都是苦日子给逼的。我已经想好了,柜子里那只娘家陪送我的银戒指,我一会送给村里的刘银匠,让他给咱十几块钱,一半买盒月饼还石头家,另一半咱们过中秋节,让孩子过节也能吃上月饼。对于母亲的提议,父亲虽然还有些不舍得,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听母亲要卖掉她们家祖传的银戒指,闯下祸的我难过地扑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终于盼来了中秋节。那天下午,母亲忙里忙外炒了一桌菜,虽然只有六个,都是鸡蛋炒韭菜、萝卜炖粉条之类农家菜,但前几年过中秋和春节从未见过,而鸡蛋和粉条都是母亲用卖银戒指的钱换来的。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不谙世事的我馋得流下了口水,却不知对付出太多的母亲说一句感激的话,心里惟一想的就是盼着下地干活的父亲和姐姐赶快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过节。那天晚上,全家人饭后围坐在小院里赏月,母亲把一盒月饼每人两个分成四份放在桌子上。年少贪吃的我,把母亲和父亲的月饼各吃了一个还感觉意犹未尽,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吸吮着手指头上的月饼残渣,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姐姐面前的那份月饼。
后来我求学在外直到在外地工作,每到中秋节,独处异乡的我,面对天上凄清的圆月,便会想起小时候在父母身边的温馨时光,想起那个母亲为我卖掉她的陪嫁,让我欢欢喜喜吃上月饼的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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