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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演奏家

   □戴荣里
  我与伊在深秋的傍晚,赶到音乐厅时,演出即将开始。感谢惠萍女士的邀请,和以往一样,倾听北京交响乐团演出,心怀期盼。这是让我佩服的一个团队,指挥沉稳而帅气,应和了音乐殿堂的庄重与大气。今天天气稍冷,心冻缩了一些,刚坐下,演出就开始了。
  乐曲声把我拉回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中西乐器配合的方式演奏的《在希望的田野上》,不由地又让我年轻起来。那时,在工地上,这首歌四处传唱。青年时单纯,对歌曲的接纳能力很强,而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会唱了。音符跳荡,观众中不少曾是那时的青年,能隐约听到他们对乐曲表演准确度的评价。演出开场或间歇,指挥拿着话筒,总要说些呼应这个季节的话语,观众期盼着压轴者现身。
  笛子演奏家出现在第三场。她手拿两支笛子,指挥饱含深情地介绍她的世界知名度,笛子艺术家微微向观众鞠躬、点头。笛子艺术家放下了一支笛子,开始她的演奏。
  起初,我感觉那笛声就和邻居笛手并无二致,不同的是她的衣服与肌肤一样的流畅,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她如草原上一匹温顺的红马。是的,这是一匹与绿色草原相互映衬的红马,她在乐曲中时而疾走,时而缓行,时而碎步踏踏。指挥有时像一阵风,有时像一条条溪流,马儿伴着风,溪流涤荡着马。我感觉笛子艺术家整个身体跑起来了,丰满起来了,如鼓胀开的风帆。此刻,她就如一匹奔腾的马,这匹马搅动起草原上所有生灵的视角,她成为所有生灵仰慕的中心。草儿静下来了,风儿停止了摇动,小溪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她的声音一如咆哮的马儿,纠结、嘶鸣、回荡。我听到了急切,我听出了激动,我感受到她血管里急速流淌的血液。红马漫长而优雅地奔跑,她的嘶鸣一刻也没有停止,我张大了口腔,伊也张大了口腔,我旁边的听众也张大了口腔,远处的观众统统张大了口腔,然后观众们和我一样迅速闭拢了口腔,与舞台上伴奏的乐手一样屏住呼吸,甚至指挥家也停息下来。这样一匹红马啊,顿时成了草原的主宰,整个草原上只有她在奔跑、跳跃、欢呼,与天对话,拉来星辰、月亮、嫦娥;与地私语,叫醒青蛙、蟋蟀和斑鸠。她的胸膛似乎装满了神奇,在起起伏伏之中,人们听到了她的心声。曾有一刻,我真想飞跑向舞台,与这匹红马一起奔跑,这匹马儿难道不知道换气吗?如南飞的大雁,一直飞翔却顾不得休息片刻。我的心飞进她的笛声里,她的心声响在我的沉默里。
  当笛声戛然而止,静默过后,随之是观众狂烈的鼓掌声。而我还从草原上没有回来,我依稀看到红马还在奔跑、奔跑,我还活在笛子演奏家的节奏里。
  我讶异世间竟有这样的演奏家,曾为自己的些许成绩而骄傲,此刻我自愧弗如,满脸通红。与伊回家的路上,我有万般话语,而我终究没有表达出来。我在想着笛子演奏家的高度,我在想草原上的那匹红马:张扬、热烈、无拘无束,跑出时空的美来,跑成一颗心的形状,那是我一生向往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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