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番茄还是先放蛋
□雪樱
“番茄炒蛋里有妈妈的味道,韭菜水饺中有爸爸的指纹。”这是我曾在书中写过的一句话,再次重温,源自日前一则“番茄炒蛋”网文刷爆朋友圈。我是番茄炒蛋的爱好者,番茄酸酸甜甜,鸡蛋金黄灿烂,伴上葱花爆锅一炒,喷香、甜美,再郁闷、再落寞的人吃了,也会变得心情舒缓,我甚至觉得,这比当年蒋碧薇吃过的塞着肉的西红柿佳肴要好吃很多。
这个秋天,我吃过不同版本的番茄炒蛋。快餐店卖的,扮相好看,吃起来味道大打折扣；外卖平台的,吃过后都觉得寡淡如水,没有妈妈的味道,不自觉产生差评的冲动。因为母亲处于病中,做不了饭,所以我才深刻体会到番茄炒蛋中蕴藉的种种深意……这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之所以会引发众人的集体共鸣,不过是它击中了我们的情感软肋,总是习惯父母的无条件付出,却独独忘记他们的切身感受。
有两个故事令我铭心。那年冬天,她休学在家,被病痛折磨得体无完肤,经常莫名发脾气、摔东西。晚上,昏黄的灯光下,饭菜已经上桌,南瓜饭、自己蒸的花卷、一碟油炸花生米,“天天吃这个,烦透了。”她嘟囔道。她要自己去做饭,说罢走进厨房,蜂窝炉子上蹲着药锅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她不管不顾,“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她的母亲无声地起身,把药锅小心端下来,“我要自己做番茄炒鸡蛋!”她挪动脚步,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两个西红柿,入盆、洗净、切块,足足切了十多分钟。她去端炒锅,又差点失手掉在地上。眼看花生油热了,“乓乓”两声,手上起了个泡,她隐忍着,不吱声。此刻,她透过窗户大声问母亲,“先放番茄,还是先倒鸡蛋?”一片寂静。她自作主张,先放西红柿,再倒鸡蛋,锅里瞬间变成打翻了的调色盘,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那道菜被她做成“西红柿鸡蛋乱炖”,她吃得五味杂陈。事后才知道,母亲没有回答,是在偷偷抹泪,既心疼又无奈。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另一个故事,是我听来的。对过大学有个女生,来自偏远农村。每天下了晚自习,她就会直奔学校一餐厅吃西红柿鸡蛋面,很多同学回宿舍钻被窝,她却瑟缩着直奔食堂,风雨无阻。去的次数多了,卖饭的师傅也知道了她的习惯:多放西红柿、不要鸡蛋。有段时间,雨雪连绵,外地车进不来,西红柿涨价贵得惊人,师傅就给她用番茄酱做面,她依然吃得热汗淋漓。后来,有个男生对她产生爱恋,在圣诞节那天向她表白,她提出一个条件,“如果能跟我天天吃西红柿鸡蛋面,我就答应你。”那个男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此,晚上出入食堂的她不再形单影只,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后来,他才知道,高三那年,她的母亲病逝,生前她最爱吃母亲做的西红柿鸡蛋手擀面,她再也吃不到了。母亲生病花光家中积蓄,她周末赶场做三份兼职,攒钱还债,还得供弟弟读书,不舍得给自己加鸡蛋……就这样,他们走到一起,毕业工作后,两人还曾专程开车回来,逛校园、怀怀旧,吃一顿西红柿鸡蛋面。
“先放番茄,还是先放蛋?”问出天下父母心,道出芸芸众生情。眼眶泛红的时刻,正是我们内心自省时分,多一些生命体味,多一些珍视当下,就会少一些遗憾。就像作家阿城所说,“思乡这个东西,是思饮食,思饮食的过程,思饮食的气氛。为什么会思这些?因为蛋白酶在作怪。老了的标志,是想吃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因为蛋白酶退化到了最初的程度。”时光流转,我们回不去了,但是,番茄炒蛋的记忆还在,那份挚情就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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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炒蛋里有妈妈的味道,韭菜水饺中有爸爸的指纹。”这是我曾在书中写过的一句话,再次重温,源自日前一则“番茄炒蛋”网文刷爆朋友圈。我是番茄炒蛋的爱好者,番茄酸酸甜甜,鸡蛋金黄灿烂,伴上葱花爆锅一炒,喷香、甜美,再郁闷、再落寞的人吃了,也会变得心情舒缓,我甚至觉得,这比当年蒋碧薇吃过的塞着肉的西红柿佳肴要好吃很多。
这个秋天,我吃过不同版本的番茄炒蛋。快餐店卖的,扮相好看,吃起来味道大打折扣；外卖平台的,吃过后都觉得寡淡如水,没有妈妈的味道,不自觉产生差评的冲动。因为母亲处于病中,做不了饭,所以我才深刻体会到番茄炒蛋中蕴藉的种种深意……这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之所以会引发众人的集体共鸣,不过是它击中了我们的情感软肋,总是习惯父母的无条件付出,却独独忘记他们的切身感受。
有两个故事令我铭心。那年冬天,她休学在家,被病痛折磨得体无完肤,经常莫名发脾气、摔东西。晚上,昏黄的灯光下,饭菜已经上桌,南瓜饭、自己蒸的花卷、一碟油炸花生米,“天天吃这个,烦透了。”她嘟囔道。她要自己去做饭,说罢走进厨房,蜂窝炉子上蹲着药锅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她不管不顾,“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她的母亲无声地起身,把药锅小心端下来,“我要自己做番茄炒鸡蛋!”她挪动脚步,从冰箱里拿出仅剩的两个西红柿,入盆、洗净、切块,足足切了十多分钟。她去端炒锅,又差点失手掉在地上。眼看花生油热了,“乓乓”两声,手上起了个泡,她隐忍着,不吱声。此刻,她透过窗户大声问母亲,“先放番茄,还是先倒鸡蛋?”一片寂静。她自作主张,先放西红柿,再倒鸡蛋,锅里瞬间变成打翻了的调色盘,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那道菜被她做成“西红柿鸡蛋乱炖”,她吃得五味杂陈。事后才知道,母亲没有回答,是在偷偷抹泪,既心疼又无奈。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
另一个故事,是我听来的。对过大学有个女生,来自偏远农村。每天下了晚自习,她就会直奔学校一餐厅吃西红柿鸡蛋面,很多同学回宿舍钻被窝,她却瑟缩着直奔食堂,风雨无阻。去的次数多了,卖饭的师傅也知道了她的习惯:多放西红柿、不要鸡蛋。有段时间,雨雪连绵,外地车进不来,西红柿涨价贵得惊人,师傅就给她用番茄酱做面,她依然吃得热汗淋漓。后来,有个男生对她产生爱恋,在圣诞节那天向她表白,她提出一个条件,“如果能跟我天天吃西红柿鸡蛋面,我就答应你。”那个男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此,晚上出入食堂的她不再形单影只,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后来,他才知道,高三那年,她的母亲病逝,生前她最爱吃母亲做的西红柿鸡蛋手擀面,她再也吃不到了。母亲生病花光家中积蓄,她周末赶场做三份兼职,攒钱还债,还得供弟弟读书,不舍得给自己加鸡蛋……就这样,他们走到一起,毕业工作后,两人还曾专程开车回来,逛校园、怀怀旧,吃一顿西红柿鸡蛋面。
“先放番茄,还是先放蛋?”问出天下父母心,道出芸芸众生情。眼眶泛红的时刻,正是我们内心自省时分,多一些生命体味,多一些珍视当下,就会少一些遗憾。就像作家阿城所说,“思乡这个东西,是思饮食,思饮食的过程,思饮食的气氛。为什么会思这些?因为蛋白酶在作怪。老了的标志,是想吃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因为蛋白酶退化到了最初的程度。”时光流转,我们回不去了,但是,番茄炒蛋的记忆还在,那份挚情就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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