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和手机

　　 　　毕业那年我在家等待分配,看着一起毕业的同学都参加了工作,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告诉我,县直各学校都缺老师,找个大小的领导都能分进去。父亲和我搜索遍了所有亲戚朋友,也没有找到一个当领导的。我埋怨父亲没本事,父亲骂我没能力。
　　突然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亲戚在县里当官,是我的一个表叔,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催促父亲赶快去找找表叔。父亲也很兴奋,拿出了两瓶他所认为的好酒,又让母亲抓了两只大公鸡,这是家里最体面的礼物了。
　　第二天是周末,因为离县城很远,我和父亲早早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天气虽然很冷,但我和父亲轮换着骑自行车,有说有笑,既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父亲给我讲以前表叔和我们家关系是如何如何的好,我爷爷和奶奶对表叔如何如何的好。我听着舒心,甚至开始幻想参加工作后的美好生活。
　　费尽周折才找到表叔家,表叔和表婶都很淡漠,父亲却努力装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坐在沙发上讨好似的和表叔闲谈,不外乎就是拉近两家的关系。我看得出表叔很厌烦,爱搭不理。但我又不能打断父亲,只有呆呆地站在一旁。话刚入正题,表叔就委婉地拒绝了,父亲近乎哀求,表叔却一直强调“这事办不了”。最终表叔也没有留下我们拿去的公鸡和酒。
　　回家的路还是那条路,只是我觉得很长、很冷、很累。
　　回到家,父亲赌气把两只公鸡炖了,我们爷俩喝光了那两瓶酒。后来我知道,以表叔的权力完全能轻松地给我分配好工作。
　　多年以后,表叔领着儿子来我家了。表弟不像我一样发呆,而是直截了当地给我说明他们的来意。表弟想进入省城的一家国有公司工作,但公司的条件比较高。表弟辗转打听到公司的老总和我是大学同学,想请我帮帮忙。表叔也是努力装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就像当年父亲和他套近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父亲那般的低声下气。
　　这是轮回,还是报应?我突然有种想报复的快感。我完全可以拒绝,但我和父亲都没有做到。父亲似乎在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提升了许多,命令般地让我赶快给同学打电话。父亲炫耀地对表叔说:“这事包在俺爷俩身上,那个老总一年得来看我两回!”我当着表叔和表弟的面给我同学打了电话,同学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表弟送给父亲两瓶价值不菲的好酒,送给我一部手机,被父亲和我拒绝了,就像当年表叔拒绝我们带去的酒和公鸡。我想,父亲和我的想法一样,这不是对他们的报复,不是让他们难堪,不是让他们欠我们人情,不是以此来表明我们的无私与高尚。我们内心有一个最朴实的想法,亲戚朋友之间,甚至是人与人之间,有困难的时候,大家应该彼此互相帮助,不图名不图利。彼此互相尊重、互相体谅,不能在乎地位的高低,贫富的差距。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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