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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的人

     我母亲,曾经是我最看不惯的一个人。
  她这个人的性格,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愚善;一个字形容,就是傻。一辈子吃亏,一辈子不会变通!人家吃一堑长一智,到了她这里,同一个人,同样的伎俩,坑她一万次,她也不长心眼,照样上当。说话直来直去,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再有权有势,欺负人让她看见了也直接批评。这一点,身为她女儿,我最深恶痛绝:怎么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前先想想对方是什么性格,怎样说话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能让对方高兴呢?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看她吃亏多了,忍不住像教孩子一样,指点她一下为人处世之道,没用!教一万次,她还是那种思维。永不开窍,永远不合时宜!
  吸收她的经验教训,她的女儿,一个个都成了精明能干的亦舒女郎,开口前先察言观色,用词委婉,举止得体。
  再能干的亦舒女郎,做母亲以后也是很受磨炼的。孩子刚上幼儿园的那一年,老是生病,大冬天的,烧成肺炎。每天厚着脸皮跟领导请假,大冷天抱着孩子站大街上等车,成天省立医院、儿童医院地跑,跑来跑去输了十几天的液,化验血象还很高。各医院病床紧缺,再怎么灵活也住不上院。后来联系了空军医院,万幸儿科还有空床,于是在雪花飘落之前,终于入住病房。大雪纷飞的时候,是夜晚,我骑着车往单位赶,手脚冻得没知觉,心里还很得意:孩子和母亲藏在温暖的病房里,不用挨冻!那个冰冷的夜,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母亲跟我讲过的一件事:我四五岁的时候,也得过肺炎,在家发烧很多天,卫生室越治体温越高,最后烧到了40℃,母亲怕我烧出危险,就用棉大衣把我包好,大半夜抱着我出了门,雪地里步行十里路到了镇上的卫生院,总算保住了我的命。母亲说:“那天晚上真冷啊!手都冻僵了!怕你灌了风烧得更厉害,一路上我也没敢换姿势。”
  以后每逢寒冬夜晚走在路上,下雪还是不下雪,我都常常会想起这句话。孩子一天天长大,做母亲的酸甜苦辣,我一天天体会。我一个孩子尚且如此,我妈四个女儿,当年是怎样熬过来的?
  母亲一天天衰老,记忆一点点退去。我日复一日地看着,无能为力。未到中年,已经感受到了龙应台《目送》的滋味。怎么办呢?有空就带她出去游玩,回家就跟她闲聊,她的近期记忆遗忘得已经差不多,就专跟她谈她年轻时候的经历。她说话更直了,谁对谁错都要指出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必要分是非吗?我一边挖空心思地想话题,一边在心里暗笑。
  职称前途很重要,但是有父母重要吗?
  老人和孩子一样,需要的都是陪伴。
  骄傲的亦舒女郎一回到家就成了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我还很庆幸:总算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我懂得要做一个体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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