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网

崇拜过的他们

   □孙道荣
  儿时的伙伴,我崇拜过好多人。
  隔壁的二愣子,比我年长两岁。我们一起为生产队放牛,他能让任何一头牛乖乖地在他面前低下头,让他攀着牛角爬上去。骑在牛背上,二愣子像个威武的将军。我们其他几个孩子就做不到,我们若想骑上牛背,就只能手脚并用,从牛肚子一侧爬上去,不但费力,样子也很狼狈。
  几乎所有的小伙伴,都有让我崇拜的地方。
  小狗子特别会爬树。那么直不溜秋的树,小狗子双手抱住树干,噌噌就爬了上去。也有别的孩子跟着往上爬,小狗子就继续往上爬,几近树梢。没人能爬到他那个高度。邻村有个孩子不服气,来和小狗子比试了一把,也几乎爬到了树梢。小狗子一看,从树干转到了一根枝丫上。那么细的一根树枝,他竟然能盘腿坐在上面,悠哉游哉地晃荡,像只猴子。那个孩子不敢了,从此甘拜下风。
  小平子是当时我们村唯一戴眼镜的孩子,大家都嘲讽他“四只眼”,他个子矮,又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本没有什么值得我崇拜的。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本厚书。除了上学的课本,我们基本上就没见过别的书。小平子坐在他家门前的石凳上,捧着那本书翻看。我们就蹲在他的身后,跟他一起看。可是,每页书我才读到三分之一,他就翻到下一页了。没想到他看书这么快,简直一目十行。从那一刻开始,我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是我们村读书最快,最有学问的人。
  就连二年级都没读完的王老三,也有让我崇拜的地方。那时候,农村的孩子大都挂着长长的鼻涕,一到冬天,就像两根肮脏的面条。但他能将鼻涕“呼啦”一声,吸到嘴里,然后,“咔吧”一声,吐出来——干脆,利落,漂亮。我学了好几个冬天,也没掌握要领。
  张家的小三子,能一口气将水塘里游来游去的鸭子数清楚;
  跟我一起上学的邻居家的小耳朵,不到一个星期就背会了乘法口诀表;
  小胖子弹弹西瓜,就知道它们有没有熟……
  他们都曾经让我崇拜得不得了。
  我崇拜他们,是因为,他们能做到的,我却做不到,或做得不如他们好。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深深的自卑笼罩。
  长大之后,进城之后,工作之后,人到中年之后,这些年,奔波在不同之地,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我已经不再容易崇拜一个人。虽然我的身边,仍有太多的事,别人做得了,我却做不了;或者别人做得好,而我却怎么也做不好。但我不会因而去崇拜,而是学会了欣赏,并止于欣赏。
  其实,每个人都有别人能做到的,你却做不到,或做不好的;但也一定有你能做到的,而别人做不到,或做不好的。他未必值得你去崇拜,就像你也绝不能因而自满一样。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