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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双亲

   □宋慕新
  大前天,父亲半夜做了一个梦,梦里给爷爷操办几周年的祭祀,却是在忌日当天才着手,急得不得了,醒了,才意识到爷爷去世三十周年的忌日已经过去十天。
  父亲睁着眼熬到天亮,到爷爷的坟前仆倒在地痛哭了一场。
  母亲说,父亲在电话里给她讲,老一辈都走光了,该轮到他们这一辈了。我听了,甚为伤感,但也不知如何打电话去安慰父亲。
  带母亲来广州养病,每日煎熬苦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汤药,只希望母亲早日康复,再不济哪怕无痛苦也好。多活几年少活几年远不如活得平安幸福无痛苦为好,生命质量比生命长度重要得多。
  父亲暂时没有跟来广州,在大姐家住着。老伴儿突然分开,心里一时空落不少,开头几天甚至魂不守舍心神不定郁郁寡欢腿脚绵软,连出去散步都走路困难。
  之前对父亲的絮叨吵吵苛刻无常略有成见,如今见他这样落寞,心中很是不忍,自责不该对父亲要求太高。他毕竟是他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挨过饿,逃过荒,受过批斗,遭遇过全方位的社会打压。曾经是全县的学霸尖子生,但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人生进步的所有通道都对他关闭了。
  母亲乐观坚强,每天按时吃药吃饭,打太极,唱豫剧,看新闻。每晚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她都当成天大的事儿来对待,看晚了或错过了就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损失。
  我知道,这是老人常年养成的习惯。最初是种田靠天吃饭,需要关注天气变化。后来子孙们到外地工作,老人就关注孩子们所在城市里的天气,想象着孩子是顶风冒雨还是在风和日丽的环境里工作生活。
  所以,天气预报一说到广州,母亲就立即打起精神,全神贯注,侧耳倾听。她似乎忘记了,广州刮风下雨还是晴天,其实隔着窗户一看就知道了。
  母亲每天唱歌唱戏打太极,或者跟我出去玩,我就拍了照片发到家庭微信群,让父亲及时看到。几乎每晚,父母也会视频聊一会儿天,母亲会提醒父亲把老家里屋放的地瓜拿到大姐家,父亲就惋惜不已地告诉她,零下十来摄氏度,地瓜都冻坏了,已经不能吃了。
  山东老家的寒冬,冷起来也很绝情,水龙头下都结了冰凌,水缸里的水冻成了大冰坨,就算司马光再世也砸不烂这水缸。
  父亲每天坚持锻炼,教一帮老头老太太打太极。因为他苛求完美,希望每个人都把动作做标准,然而他的那些老徒弟们胳膊腿儿伸直就不错了,哪能像视频里的大师一样标准。父亲似乎把那些人当成我们兄弟姐妹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带在脸上,说话也不客气,所以常常生出烦恼。
  母亲也受不了父亲动不动就吵吵,跟我来到广州,突然清静下来,心情为之一爽。不过一时没了老人一起玩耍,似乎有点不习惯,但好在她心态平和又开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母亲五岁时,她的父母就远走天涯了,幼小的她在风雨飘摇中挣扎着活了下来,忍辱负重拼命干活,早就适应了各种恶劣的生活环境。
  两岸三通后,当了半辈子孤儿的她终于有了父母,无数次以泪洗面的期望与绝望后,母亲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恐怕从梦里醒来后又成了乱世孤儿。
  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去哪里我都牵着她的手。一是母亲做过白内障手术,眼睛散光,常会看不清台阶而容易摔倒。二是人老了,心态会变得像个孩子,也渴望被亲人牵着挽着扶着,这样会有安全感幸福感。
  在无常面前,再厉害的人也无可奈何。所以,在那一座名叫奈何的桥头前,再亲再爱的人,都只能面临永别,或长歌当哭,或坚强孤行,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人人都会老,人人都会死。在有生之年,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不悔过往,不畏将来,全心全意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父母是生我养我教育过我的人,父母之恩,想报也难报。因为三观的不同,甚至连讨父母欢心也不易做到,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让父母放心了。
  人到中年,最易伤感。上有老下有小,夹在中间,又要撑住局面,自己不强大,很容易垮掉的。
  父母是天也是地,更是我们人生的教科书,翻开扉页,就已经泪流满面,不敢深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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