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
2019年06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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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德发
  前几年我用苹果手机,内存16G的那种。因为装不下多少东西,曾经有过这样的悲催经历:存储空间满了,黑屏后打不开,只好找维修店刷机。所以,我轻易不敢下载App,怕占内存。
  前几天我换了华为P30,容量变大,有恃无恐,一气下载了十几个,其中有会报花名的“形色”。打开它,屏幕上显示一行字:“遇见,全世界所有的植物”。我想,你的“遇见”,先从我家中开始吧。我让它“遇见”一盆君子兰,拍摄一下,它果然准确向我报告此花名字,并显示资料库里储存的一张标准照片。把这张照片点开,还可看到郑燮的一首诗《题兰》和一段介绍君子兰的文字。我再让它“遇见”别的花草,它也立即向我报告。
  真让我长了知识。有一盆“肉肉”,我一直不知它的标准名称叫什么,“形色”告诉我,它叫“翡翠珠”。这么美的名字,让我对那“肉肉”刮目相看。
  有的花木报出名来,却让我有失落感。一盆绿植,在我家好几年,光长枝叶不开花,据说叫“发财树”。我想入非非,经常看着它做发财梦。出乎意料的是,“形色”说它叫“鹅掌柴”。原来那只是一蓬柴火,在我眼中自然降低了身价。
  家中花草查了个遍,我又下楼走进小区花园。正值孟夏,花木繁盛,“形色”瞄准谁,就报出谁的名字与品性,比会唱评剧报花名的新凤霞伶俐多了。我这人近乎“花盲”,多种花草常入眼,却茫然不知其芳名,这一次都明白了。那一个小时里学到的植物学知识,堪比我多年的相关积累。
  回到家,老伴正坐在客厅。我心血来潮,拿手机冲她一拍。“形色”告诉我,“努力鉴定中”,接着出现一句话:“这有点难倒我了”。但它还是向我报了花名:“这可能是风信子,相似度3.3%”,同时推出资料照片:一个又圆又大像洋葱头一样的风信子块茎,上面有几片绿叶。
  我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老伴过来看看手机,骂我不安好心,让她出丑。我想,老伴怎么会疑似风信子呢,打量一下明白了:她将头发束到了头顶。“形色”据此猜测: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头脸),顶着一簇叶子(发髻),不是风信子能是什么?
  老夫聊发少年狂,我索性乱拍一气,看“形色”如何应对。我拍带大喇叭的老式留声机,它说是“荷花”,这还靠谱。拍电热水壶,它说是“茄子”,这就搞笑了。拍金鱼,它说是“蘘荷”,这是瞎猜。拍地球仪,它说是“生石花”,这等于指鹿为马。我想,有句网络流行语叫“人设崩塌”,我如果是“形色”的程序员,会让它在这时怼上一句:“你搞什么鬼?让我植设崩塌?”
  “形色”本是“植设”,“遇见”的应是植物,可我脑洞大开,觉得“形色”应该开发系列产品,譬如动物版,能查遇见的所有动物;譬如人类版,能查遇见的所有人。
  哇,“形色”人类版,太让人期待了!以后无论在哪里,无论遇见谁,手机一举,悄悄一拍,那人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昭然若揭。
  其实,可以让遇见的人类现形的软件已经有了,那是人脸识别系统,只不过现在还到不了我们的手机上。
  我继续胡思乱想:“形色”植物版能介绍被查者的品性,未来那种能装上手机的人类版可不可以?古人推崇相面术,东方、西方都曾盛行,中国的《麻衣相衣》《水镜神相》等书至今流传。如果将相面术的内容输入,是否能让这个App功能特别强大,让每个会用它的人也成为相面大师?如此一来,今后青年男女相亲,只要揣上一部手机就够了。大妈上街,可以用“形色”去搞调查研究,物色自己中意的儿媳或者女婿。然而有了这款软件,人类没有秘密可以保守,世界也就少了许多神秘,会变得索然寡味。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形色”人类版还没问世,与它相克的已经有了,譬如逼真的假面具、高级的美容术。等到医学更加发达,还有骇人听闻的“换头术”。经过这样改造的人类,肯定会让“形色”难倒,让它错报。它所面临的,还是“人设崩塌”。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真让人眼花缭乱。
  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真让人难以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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