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敬群
舜,又称虞舜、帝舜、大舜,名重华,东夷人,上古帝王。舜耕历山的传说始见于《墨子》,可溯至两千六百多年前的春秋时期。济南属东夷之地,历山又名舜山、舜耕山,今称千佛山。“山上有舜祠,山下有大穴,谓之舜井。”(北魏郦道元《水经注》)而这舜井即为大舜所掘,是舜及其族人的饮用水源。“昔大舜耕于历山,掘泉而为舜井。”(徐北文《济南名泉咏·序》)
唐代诗人魏炎《舜井》诗曰:“齐州城东舜子郡,邑人虽移井不改。时闻汹汹动绿波,犹谓重华井中在。”“重华”即大舜之名。“汹汹动绿波”一句是说泉水经常溢为急流,或是舜魂犹在。又曰:“西家今为定戒寺,东家今为练戒寺。一边井中投一瓶,两井相摇响泙濞。”一西一东,双寺两井,两井之水一脉相连,是众僧的水源。
舜井亦称舜泉,在宋代最受推崇,唐宋八大家中有三位都写下吟咏它的诗文。欧阳修《留题齐州舜泉》诗中:“耕田浚井虽鄙事,至今遗迹存依然。历山之下有寒泉,向此号泣于旻天。”“号泣”一句讲舜被其父瞽叟和其弟象掩埋于所淘之井,有幸从另一相连井洞脱逃,故而向天泣诉的故事。曾任齐州太守的曾巩《舜泉》句曰:“山麓旧耕迷故垄,井幹余汲见飞泉。清涵广陌能成雨,冷浸平湖别有天。”“飞泉”者,觱沸之水也,漫过大路,流入西湖(今大明湖)。曾任齐州掌书记的苏辙《舜泉复发》诗曰:“连宵暑雨源初接,发地春雷夜有声。复理沟渠通屈曲,重开池沼放澄清。”其《舜泉诗并叙》称:“既至,大旱几岁,赤地千里,渠存而水亡。问之,其人曰:‘城南舜祠有二泉,今竭矣。’越明年夏,虽雨而泉不作。人相与惊曰:‘舜其不复享耶?’又明年夏,大雨霖,麦禾荐登,泉始复发。民欢曰:‘舜其尚顾我哉!’泉之始发,潴为二池,釃为石渠,自东南流于西北,无不被焉。”大旱之时,两年不发；一旦重喷,汪洋恣肆。而百姓亦将舜井视作大舜的化身。
金代,舜祠和舜泉皆遭战火破坏。金代文士元好问《舜泉效远祖道州府君体》诗曰:“重华初侧陋,尝耕历山田。至今历城下,有此东西泉。丧乱二十载,祠宇为灰烟。两泉废不治,渐著瓦砾间。”此时,祠毁泉废。元贞初(1295年),中顺大夫总管兼府尹尹斡赤重修舜祠,疏浚舜泉,使之胜于旧时。
元代徐世隆、张养浩,明代刘敕、晏璧,清代郝允秀、马国翰等众多诗人,都留有《舜井》诗。晏璧《舜泉》诗曰:“巍巍舜庙历城南,中有清泉味极甘。流出迎祥仙馆去,汪汪千顷泛波澜。”又有《香泉》诗曰:“虞帝祠前春草芳,石池漾漾碧泉香。源头活水恩波远,万顷坡田摆柳黄。”千顷波澜,浇灌万顷坡田,画面甚是壮阔。明崇祯《历城县志》称:“舜泉,舜祠东,一名舜井,双井并列,世名源源泉。”这里的双井是南北并列。又曰:“香泉,舜祠西庑下,其水六十年一发,发则奔溢满城,道生鱼鳖,万历丁未一见。”万历丁未即万历三十五年(1607),“丁未一夜若轰雷声,水即暴涌。”(明刘敕《历乘》)香泉之名,始见于金代《名泉碑》:“曰香泉,舜泉西。”又称:“曰舜泉,舜祠下。”香泉即西舜井、西舜泉,济南学者张华松《济南舜井舜祠考》一文已有考证。“明万历丁未一溢,康熙癸未(1703)又溢。”(清王钟霖《历下七十二泉考》)清王士禛《香祖笔记》载:“济南有帝舜祠,在南门之内。癸未春,方作醮事,火忽自殿上出,顷刻焚爇殆尽。逾数日,诸当事有事于祠,方就殿址礼拜,阶下舜井水忽溢高数尺,须臾泛滥,急觅舆马而出,竟不终礼而罢,亦异灾也。井水出祠北,流入明湖,至今尚然,不知是何祥也。”相传井内有神龟,神龟腹内有天书。为镇住神龟泛滥洪水,有道士书写符咒镌刻石碣,立在泉边。虽如此,清道光和光绪年间又有两次发水。清代道光二年(1822),“秋八月,舜庙井水溢,由刷律巷达院署,十余日方止。”(《续修历城县志》。)
清代光绪年间孙点《历下志游》称:“舜井,在府城舜庙东庑旁,即舜泉也。澄浤甘冽,深不可测,或谓下有潜蛟。”
韩复榘1931年督鲁时,曾在山东省政府门前置两株树枝状门灯,居民呼为“铁树开花”,并联想起“舜井锁蛟”的故事。相传,水怪巫之祁常来济南作怪,大禹将其锁之井中,巫问:“何时释我?”大禹答:“铁树开花。”旧时舜井真有拴在铁桩上的一条粗铁链。清末,一外地差役来井旁喝水,顺手将红缨帽子挂在铁桩上,不一会儿,井水作响,往上喷涌。一当地老人赶忙取下红缨帽,井水才缓缓回落。据说是蛟龙以为铁树开花了。今又见铁树开花,人们惴惴不安。事有凑巧,是年秋季,舜井复发,县西巷一带水深没膝,须涉水而行,以致怨声载道。韩主席无奈,只好将门灯撤掉。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多次从舜井街路过,总看到街南头路西之空地处,有不少人用扁担挑着水桶,去那里的一口石井打水,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那就是舜井。香泉(西舜井)也还在,在舜井西面一墙之隔。上世纪八十年代,舜井街开发为商业街,在舜庙旧址建起舜园,游廊内西壁嵌“舜耕历山”瓷画,假山上有“舜井锁蛟”雕塑,门外北有舜井,舜井内悬挂着一条铁链子。
而今,香泉已埋,舜井尚在,舜耕历山的故事仍在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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