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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0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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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戚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我,中午下班后务必等他好朋友来定一套优惠特价房。
  临近下班,售楼处来了一对骑着电动车的中年夫妻,憨厚老实的样子,穿着过时,男的穿着油迹斑斑的工作服,说明来意后,等着从烟台赶回来的儿子,一起看房定房。夫妻俩婉拒了我们的盒饭,一再说吃过饭了,走出售楼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我吃着盒饭,瞟了一眼面前的监控,只见女的从布手包拿出一个饼递给男人,又摸出一个鸭蛋,剥壳,放进男人手里,夫妻俩头对头吃着,一个咸鸭蛋来来回回在俩人手中传递着,他咬一口递给她,她咬一口再递给他。
  十几分钟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孩急匆匆赶到,夫妻俩笑逐颜开迎上去,关切地询问儿子,吃饭了吗?请了多久的假,累不累。看房回来,一家三口坐在一张桌前讨论着,除了前台值班人员,我在里面的办公室里,安静的午后,他们的谈话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小伟,那个100平米的,三室两厅挺好的,我和你妈来看了两次,首付也凑齐了”。“我看127的好,两卫,大客厅,餐厅也大”。“小伟,咱村好几个年轻人都买了100平米的,真挺好的,今天就定下吧?”“又不是你们住,就知道省钱,多那27平米才加几万首付?”儿子的声音明显提高了,透着不耐烦。“小伟,你妈跟你姑,你舅都借钱了,再没地借了,你上大学……”“你们什么意思啊?我同学在烟台都买的140的,你们口口声声帮我攒钱,攒的钱呢?”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强压怒火,走出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夫妻俩满脸讨好的笑,像犯错的孩子,祈求地望着儿子,儿子甩开母亲握着的手,气哼哼地站起来,嫌弃而气愤的瞪着父母。我指着男孩,一字一顿地说:“小伙,我告诉你,你和父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太过分了,我的房子不卖给你,你爱到哪买去哪买。我就不明白了,你凭什么指责你的父母?你父母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他们错在哪了?错在不该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错在节衣缩食供你读书?错在拼尽全力帮你买房?我问你,你给过你父母啥?你知道你父母吃的啥?你再看看你父母穿的啥?你给我听好了,父母把你生下来,就不欠你什么,就是你一辈子还不清的恩情,你懂得感恩二字怎么写吗?”
  母亲含着泪,轻轻拉着我的手“大妹子,别说了”。
  “气死我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子,嫌你父母给你买100平米的房子小了是吧?二十多年前,你早已住过你妈十个月世上最昂贵,最豪华,最温暖的房子,是无法用金钱买来的,是你永远也报答不完的。”
  男孩低头不语,我一手掐腰,一手指着男孩,义愤填膺发飙:“小子,你给我个理由,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你的父母?你有什么理由给他们脸色看?就因为他们爱你吗?你体谅过你的父母吗?你哪来的底气啃老啃得如此理直气壮?!”
  夫妻俩红了眼圈,都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阿姨,我错了,你骂得对,我不孝。”男孩低着头。
  “先带你父母回家,做点好吃的陪父母吃顿饭,给父母洗洗脚,商量好了再找我,看在你父母面上,可以给你优惠价,100平米的房子就很不错。”
  我转身回到办公室,抓起一杯水一饮而尽,酣畅淋漓的侠义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我一来到办公室,一家三口已等着我了,正商谈订房事宜。位鹏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有急事请我帮忙,我对先来的一家人说:“你们等会,军人优先。”高大帅气的位鹏略带腼腆地请求我价格优惠点,首付不够破格刷部分信用卡,我一一应允,等着刷卡的时候,我随口问位鹏,“你买房子,怎么你妈没来看过呢?”
  “我妈有病来不了。”“你的首付款是?”“我自己的津贴攒的,今天来特别请求姜总允许我刷信用卡。去年给我妈做手术花了三万,导致首付不够。”
  “你妈什么病?”“听我爸说,我出生一百天的时候,我妈抱着我摔了一下,磕了后脑,当时晕了,自己醒了也没到医院检查,后来就得了精神病。”“啊?那你小时候你妈能照顾你?”“犯病的时候我就没有饭吃,就到奶奶家、叔叔家找吃的,有时我妈也打我,头打破了,胳膊打断……”
  “位鹏,你不怨恨你妈?”“阿姨,怎么会呢?我妈不是故意的,犯病时也不知道打的是我,不犯病的时,她也不舍得打我,好吃的都留给我吃,她是我妈啊。”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顺着我脸颊流到下巴,一滴滴落在衣领上,我站起身,扭头看向窗外,窗外两只小鸟蹦蹦跳跳地追逐嬉戏,我心中感慨万千,一个从小缺失母爱,在饥饿和挨打中长大的孩子,不仅没有怨恨,没有抱怨,一切靠自己努力,仍对父母感恩尽孝,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摸一把脸上的热泪,我转向位鹏,“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姜总,我的假期只有四天了,你能不能帮我在这四天办好贷款,我在新疆当兵,每年只有一次假。”“好,我尽我所能帮你,这四天我全程陪你办。”“太感谢您了!阿姨!谢谢!”位鹏深深地鞠躬。
  “阿姨,我一定要请你吃个饭,表达我的谢意。”“不用请我吃饭,你能告诉我你妈喜欢吃的东西吗?”“我妈喜欢吃荔枝,香蕉,刀鱼,虾。”“好,你去超市,把这些都买来,就当请我吃饭了。”
  那些从小在父母百般呵护,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又有几个知道父母喜欢吃啥?
  一直在另一桌子上趴着的男孩站起来,朝我深深鞠躬,“阿姨,谢谢您!”朝着位鹏深深鞠躬,“哥,谢谢你!”
  我想看看他眼里的泪光,他却迟迟没有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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