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军绿棉衣
2019年12月0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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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我家里重新装修,厨房停用。每天上午十点左右,父亲必雷打不动地打电话给我:“回家吃饭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便欢快地挂了电话,倘若是否定的回答,便加一句“外面的饭不能吃”语气里透着几分怅然若失。
  傍晚,咆哮了一天的北风更加肆虐地呼啸着,飞舞的雪花也渐渐变得浓密,我停下车,提着父亲爱吃的年糕和罗汉猪肚,一路小跑跑进父亲家门,炉火正旺,饭菜飘香,父亲正自得其乐拉着二胡,见到我,随即放下二胡,拿起一条干净毛巾轻轻擦着我衣服上的雪,轻柔的动作像极了母亲。摸起遥控器就开空调,将温度调到28度,节俭的父亲是不舍得自己开空调的。这我是知道的。
  我刚脱下大衣,父亲边急急地制止,“别一进门就脱大衣,感冒了就得遭罪”边把身上穿的军绿色棉衣脱下,披在我身上,阿姨笑着说,闺女会稀得穿你的棉衣?又丑又老人味。
  父亲涨红了脸,着急地辩解,“这是我前两天从军人服务社买的,又轻又暖,才穿两天,没味没味”。
  我笑着乖乖穿上父亲又大又肥的棉衣,带着父亲暖暖的体温,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袖子却似戏服般长,卷了两道才露出手来。父亲满意地笑眯眯点头,“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虽然父亲已年近八旬,但腰不弯,背不驼,微微耳背,眼花,身体尚算康健。偶尔的唠叨应是老年人的通病。
  饭菜上桌,父亲温了二三两老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满脸的皱纹开出花来,把他认为白菜里最好的虾,西红柿炒鸡蛋里的鸡蛋,刀鱼最宽的一段夹到我碗里。我陪父亲吃着清淡的炖菜,温馨萦绕满屋。看到我拿来咸菜,父亲便开始了养生讲座,列举吃盐过量的危害,讲到兴起,放下筷子,带上老花镜,拿出小本本,从理论到数据,津津乐道。我配合着父亲,做出一副用心听,心悦诚服的表情,频频点头称是。一顿饭吃得久而鲜香无比,其乐融融。
  饭后,陪父亲看着新闻,断断续续唠着家常。父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给你做了个小香包,总是忘了拿给你”。
  “什么香包?我不要。”
  “放在车上,我照着书上配方抓的中药,七种呢,提神醒脑,你开车就不怕困了”。
  “你看,我给你选了蓝色的,也不难看,挂在车前面,有好处。”
  我捧着小小的香包,想象着父亲陪了笑脸请求药店卖给他那么小量的中药,一种种配齐,笨拙的大手一粒粒装进小小的袋子里。我把香包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怪异的中药味熏得鼻子酸酸的。。
  小小的香包,盛满了父亲万千的叮咛和挂牵,沉甸甸装满我心怀。车行香包晃,便似父亲温柔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唠唠叨叨,谁道父爱无声?我感父爱无边!
  离开父亲家的时候,我脱下棉衣,给父亲穿上,这件传递爱与温暖的军绿棉衣,来回于父亲和我身上。恍惚间时光倒流,回到儿时,父亲抱我于怀,扛我于肩上。
  父亲坚持送我出门,且必须送到车边,看着我上车,此时,我的电话响起,接了十几分钟电话,发动车,开出十几米拐弯处,看了一眼后视镜,竟看到父亲仍站在我停车的位置,静静地远远看着我,我一脚刹车,停下,下车,急急地朝父亲喊:“爸,快回家!”急急地挥手,风大雪急,父亲军绿色棉衣已染白,却站在原地,连连挥手示意让我先走,寒风吹动着父亲的军绿棉衣。
  重新回到车上,我双眼模糊。
  父亲隔着十几米,隔着黑暗,隔着风,隔着雪,目送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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