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支英琦

    初秋时节，虽不是草长莺飞春情萌动，也不是万物蓬勃夏花灿烂，但一个人走在山间田塍，却更有了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正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树叶由绿转黄，湖水波澜不兴，火焰一样的高粱漫山遍野，入秋的大地呈现出成熟的雍容。这个时候，最喜欢看蝴蝶在草间飞，惊起饮露的蚂蚱，振翅鸣叫着遁入远处的荆丛。而蝴蝶，忽闪着美丽的翅膀，上下翩飞，仿佛秋天的旗语。眼前的情景，脑子里忽地就冒出了北宋赵昌的《写生蛱蝶图》:一样是山间一隅，一样是浓浓的秋意欲滴，一样的蝴蝶翩翩，从北宋飞到眼前。

    《写生蛱蝶图》是一幅描绘花草虫蝶的图画，图中所描绘的是初秋季节，野草闲花间蝴蝶纷飞的景象。这幅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的名画，并不为很多人所知。2009年11月17日，首次来中国进行国事访问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参观了故宫博物院，临别之际，故宫博物院将《写生蛱蝶图》的高仿复制品作为礼物赠送给奥巴马。2009年3月初，两岸故宫博物院在就合作交流事项举行会谈后，台北故宫博物院获赠的也是《写生蛱蝶图》的高仿品。自此，《写生蛱蝶图》进入了人们的视野。故宫博物院拥有海量的珍藏，《写生蛱蝶图》何以作为其中的代表被频频当成大礼呢?这到底是一件怎样的传世佳作?

    展开画卷，映入眼帘的是一派秋意盎然的景象。画的是坡地的一隅，野草已经干枯，似乎微风可摧，藤叶也是霜色尽染，一派红嫣，而荆棘丛间，几枝野花还在傲霜开放。看吧，草丛中那只蚂蚱，健壮而细长，它正翘起前脚，微微翕动，似乎感受到了无法躲避的秋凉。而几只斑斓的蝴蝶，或展翅翩飞，或敛羽欲栖，正享受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整幅画面，一派生机盎然，鲜亮的构图，充满了吉庆、祥和、丰腴的意蕴，或许，这也是它被选作国礼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应该是赵昌绘画的精妙独到以及深藏不市。赵昌是北宋著名的花鸟画家，擅画花草菜蔬，兼工草虫。他的画注重传神，妙于赋色。他十分注重写生，常常在早晨朝露初凝的时刻，来到庭院里，对着花花草草仔细观摩，同时用心摹写，调色敷染，因而，他的绘画真实入微，逸趣天然。从《写生蛱蝶图》中，我们不难看出赵昌超人的写生功底。作为图中的主角，几只彩蝶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他的运笔刚柔相济，表现出蝴蝶翅羽的轻薄，触须的柔软和身姿的轻盈。而作为配角的蚂蚱，则是腿脚硬实，翅羽似振还收，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那些随意敷染的草木的茎叶，或直挺或偃伏，也非常符合初秋季节的自然形态。赵昌是善于用墨的，淡淡的墨色，浑融于各种颜色中，使色彩的亮度降低，画面更显淡雅冲和，恰如其分地表现出草木渐衰的秋天景色。传说赵昌所画花鸟的着色，只要用手抚摸，就可以判断出来，如果是一片平滑，不感到颜色高凸出纸绢之上，才是赵昌的作品。

    说也奇怪，照理，赵昌作为盛名一时的画家，深受宫廷和权贵们的喜爱，境遇相当好，而赵昌却长期过着隐逸般的生活。他个性孤傲，从不轻易给人落墨，而每画必精心严谨，因此，他的画作往往深藏不露，流传很少。生活里的赵昌，应该如同他画作中的野花、寂草、小虫、闲鸟，一律在坡地上自由自在地野逸着。这种野逸是有力量的，是一种心智的孤高，是一种文化的孤高。或许，那些繁花似锦、雍容富贵的场面并不是他的追求，而那些孤傲孑立的虬枝怪石，自在翩飞的蝴蝶草虫，才是赵昌的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