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

    核桃是个好东西。中医学上讲，用种仁入药，性温，味甘，功能温肺，补肾健脑，补中益气，润肌肤、乌须发，主治虚寒喘咳，肾虚腰痛等症。

    几十年脑力劳动，非编即写，我便患了神经衰弱症，失眠多梦，头发脱落。友人戏谑之为：前途(秃)光明。百方疗治，效果不佳。后来，一位白发长髯的老中医让我食疗：坚持吃核桃。

    这是件好事情，既解馋又治病，且在市场上极易买到，何乐而不为？！于是星期天去赶早市，买回来满满的一提包。关上门，我砸，儿子也砸，顿时房间里就都是“噼里啪啦”核桃碎裂的声音了。核桃壳硬，砸轻了核桃不开，砸重了核桃又很容易碎。好在碎了碎吃，于营养上没啥妨碍。吃了一段时间的核桃，脑子清楚了，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着，头一挨枕头，便睡得昏天黑地，连梦也不做一个。头发虽没再长，却不再脱落，保持原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有一次碰巧砸出一个完整的核桃仁，我拿至窗前，对着亮光观察：核桃仁圆圆的，上面曲曲沟沟，颇像人类大脑的形状。此时我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个小故事：说是古时候一位朝内大官得了心脏病，请了一位老御医给他治，老御医望闻问切之后，又一番把脉，末了给他开了一个方子：鹿心一对。那位大官拿到这个方子后，疑惑不解，问这方子出自何典？老御医说：无典。那位大官一听正要发怒，却听老御医说出了一番道理：鹿善奔跑，心脏必好，根据缺什么补什么、吃什么补什么的医理，不是正对你的症吗？那位大官频频点头，回嗔做喜，随后就把这一对鹿心吃了，吃之后效果奇佳———心脏病霍然而愈。

    依此看来，中医系国粹，十分了得，确实应该大大地发扬之。

    常常吃核桃，潜意识里就活动起来，泛出了一件从未说出口的往事。

    那年我八岁，正赶上家乡遭大灾荒，以棉籽、榆皮、红薯叶为主食。乡亲们都饿得眼蓝，小眼睛也饿成了大眼睛，走路东倒西歪。我则饿得常在街上的老磨盘上睡觉，出门走不回家。本家一位二爷送妹妹远嫁山西，带回来几布袋核桃、元枣和炒面。我到他家去玩，他顺手给了我一个。我砸开吃，一点一点地吃，吃到末了，连那碎末末也吃了，就觉得这是天上掉到人间的美味！

    晚上，二爷家卖核桃，我便哭闹着缠着娘去买。买了十几个核桃，用手巾包着，我像得了金元宝。出了他家的大门没星没月，夜黑如墨，街上一片死寂。娘说：你二爷的核桃是卖妹妹换的。那时我年幼无知，不懂得这是一件让人心酸的事，就想：把我也卖了吧，可以换核桃吃……

    记得当时就这么想，没有说出口来。娘只有我一个儿子，若说出口来，不知她会有多么伤心！

    现在，每当我砸核桃的时候，一想起这件往事心里就酸上来，黯然神伤，干什么也没了兴趣，老半天，坐在藤椅上支颐发呆。妻笑我，儿笑我，说我犯了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