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彭飞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给妈妈写信说了这事,潜意识里,让妈妈告诉父亲。
还没来得及收到妈妈的回信,彭飞的班长就被撤了,前后不过半月。彭飞被撤是因为李伟抽烟他作为班长知情不报。
彭飞在一次夜里上厕所时,发现了李伟抽烟。得知李伟高二就抽烟了时彭飞非常惊讶。李伟告诉他,他八岁死了亲妈,半年后父亲再婚,生出一男一女。从此家中五口人五个待遇。那天最后,他告诉彭飞,等发了军装,头一件事,就是穿上到歼五那里,照相,寄回家去,让小市民们开开眼!
那天夜里,二人聊得颇投机,双方第一次对对方有了深一点的认识。痛快的交谈和收获友谊的愉悦让李伟大意失了荆州。第二天徐东福要求各班严查。
彭飞找到李伟,劝他不要因小失大,不能“试试看”得马上戒,李伟默默遥看歼五,良久,点头。
李伟开始出现异常。上课时哈欠连天,饭量明显下降,训练成绩大大后退。
教员向徐东福反映情况,徐东福找彭飞询问,彭飞惟有搪塞。他知道那都是戒烟的反应,他盼李伟早日戒烟成功。
熄灯了,夜深了,李伟躺床上辗转反侧,他想抽烟,不能抽。不抽不行了。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当即噌地坐起,从褥子底下摸出烟和火,赤着脚向卫生间跑。好容易抽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下去……眼前突然大亮,他睁眼一看,面前的挡板被人拉开,正是此刻他最害怕见到的那个人。
第二天早晨,早饭后,徐东福宣布彭飞不再担任一班班长,由宋启良担任。
星期天,彭飞给妈妈回信,下笔艰涩。彭飞发了信,去水房洗衣服。宋启良提暖壶端盆进来,光着的膀子上布满汗粒。彭飞主动同他招呼,称他“班长”,宋启良感激地冲他点头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到水房门口,一个人冲进,恰是李伟。进来后跟谁都没打招呼,直接就拐进水房里头的厕所,大概是叫屎尿“鼓”得,宋启良想。
水房,彭飞搓衣服,宋启良用热毛巾揩身,忽然,他们同时住了手,同时抽动鼻子,同时相互看:浓重的香烟味明确无误从厕所飘了出来。宋启良张了张嘴,又合上。倒是彭飞说话了,带着责备:“李伟!干吗呢!”李伟声音传出:“何必明知故问?”彭飞开着玩笑劝:“咱班长可在这里呢。”李伟立刻高声道:“哟,忘了先请示了!班座,俺抽根烟哦?”宋启良埋怨地看彭飞一眼,他使他无法装聋作哑:“队长说过不准抽烟……”李伟道:“噢,队长老婆孩子来了,刚到,他今天得抓家庭建设,他老人家不在您是现管!”
原来如此。宋启良不说话了。班长不说彭飞当然也不便再说。二人各做各事,各想各的心事,等他们发现徐东福时,徐东福已从水房通往厕所的门闪了进去,事情发生在倏忽之间,刚刚容二人辨出进去的那人是谁。
李伟蹲便坑上,香烟衔嘴上,他忘了另一种可能是:正因为老婆孩子来了正因为一年没见,徐东福才有必要先到学员队里转上一圈。看着从天而降的徐东福,李伟如在梦里。“哗”,一盆水兜头浇下,打得李伟两腿一软,差点坐进便坑。他站起,全身止不住哆嗦,不是因为冷,浇到身上的水是温的。是宋启良用来擦身子的水。
徐东福把盆子还给宋启良,“一班长,知不知道你们班的学员在抽烟?”面对面若生铁的徐东福,宋启良不敢不撒谎:“不……不知道……”目光躲闪谁都不看,包括彭飞。
这时,从头到脚水淋淋的李伟出来了,彭飞突然明白徐东福刚才端走宋启良那盆水去干了什么,极度震惊他的话脱口而出:“队长,我认为,即使李伟违反了纪律,你也不应该这样对他!”
徐东福直视彭飞:“我哪样对他了?他抽烟、我想用水浇灭他的烟、不小心浇到了他,如果这就是你所认为的不应该的话,那好———”一个向后转,面向李伟:“我向你道歉。”接下来李伟的反应令彭飞更为震惊,浑身湿透的他面对向他施虐的人垂首胁肩:“不不不队长,您没错,是我错了,我向您道歉,我保证改!”
徐东福转身走了,水房里的三个人仍呆立原处,不动,不说,不敢互看。这时,一阵渐近渐大的喧哗传来,三人得救般一齐向水房门口看,喧哗由罗天阳引起,他一路狂奔一路向遇到的每个人报告他的“可靠消息”:要发军装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