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廖志国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洪大光与丁松斗法的主阵地,就是关于城市中心南移还是北迁,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集中在储开富的那个滨江新城上。
当年,洪大光身为市长,为了在任内快些做出成绩,不辞辛劳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拉来了储开富这个财神爷。其时,不论出于真心,还是连哄带骗,总算让储开富在阳城成立了公司,投入了巨资,于原本不毛之地的江滩上建起了楼房,不仅拉动了地方GDP和财政税收,而且也给洪大光本人提供了政治资本。
后来,等到丁松主政市府,洪大光就任市委书记,两人因为众多复杂因素矛盾激化,储开富的中阳地产成了牺牲品、替罪羊,实际上等于给了洪大光一个大大的难堪。
及至年前省里换届,洪大光本来一只脚已经踏上副省长宝座,可临近投票选举前夕,还是因为这个滨江新城的问题,一帮建筑工人借工资被拖欠,闹到省委门口静坐示威,更是一举击碎了洪大光的升迁梦。眼下,只要储开富的这个滨江新城一日不摆脱困境,洪大光在阳城就一日不得安宁,未来进军省城也就隐患犹存。
可是,从丁松的语气、神态上不难看出,两个恶斗多年的宿敌,经过将近一年的休整与沉寂,看样子又要硝烟再起、兵戎再现。尤其是丁松,绝对会紧紧抓住“鲲鹏馆”选址,置洪大光于绝境而后快。
若是放在从前,遇到此类情况,廖志国一定不会过问洪、丁二人的矛盾,更加不会轻易插手介入其中。按照官场规则,像他这样的市长角色,又是从外地过来的新人,巴不得周围一帮老人斗得不可开交,自己从旁做个看客既刺激了耳目,又可见机行事充当那个从中获利的渔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一来,自己来到阳城一年多,已经基本度过适应、熟悉期,无论机关干部还是普通民众,大多已能接受自己这个“外来和尚”。尤其是三个月前,洪大光书记不慎摔伤休息,自己借此良机暂管阳城全局,很快便软硬兼施,显示出足够强势,相对稳固了地位。
二来呢,包括市委书记洪大光在内的阳城政要,鉴于各自复杂的背景与心态,或许是出于那则民谣所说的一捧二拽吧,对自己这个新任市长还算礼让,形成了目前所谓阳城历史上最和谐、最平静的政局。
可是,廖志国也清楚,这样和平友好的场景,只是暂时现象,绝对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蜜月期过去,谁又能保证他这个市长不会成为矛盾焦点呢?因此,就他内心而言,多么希望在这短暂而宝贵的和平时段里,赶紧请走洪大光这尊神,好给自己腾出位置。否则,时间久了必定夜长梦多。
如是,对于“鲲鹏馆”的选址,廖志国在左右为难之中,必须慎之又慎,既要就选址论选址,又要跳出选址论选址,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洪、丁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拿出一个两不得罪、甚至是两全其美的方案。
苏婧婧人在阳江,心系阳城,依然以自己独特而有效的方法,对阳城官场实行着隔江遥控。而且,她的这种遥控几乎达到收放自如、炉火纯青的地步。
应该说,出身官宦之家的苏婧婧,虽然未必一定具有做官的天分,却天生就是一块管官的料子。试想,就凭她一个柔弱女子,整天蜗居于阳江家中,仅仅依靠丈夫廖志国回家后的闲谈,以及平时从黄一平等人处的打探了解,竟然很快就将整个阳城官场摸得清清楚楚。而且,苏婧婧对阳城官场的这种熟悉,并不仅限于对人头的了解,而是深入到各色人等的德行、品性、能力,及其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若是仅凭此种洞察力考量,苏婧婧乃是组织部长的绝佳人选,任其掌控一地官员进退去留,定然胜过时下众多昏庸之辈。
黄一平还是坚持每周送廖志国回家。即使现在司机老仇的老婆病情稳定了,基本不需要黄一平再经常充当司机,他也依然会随车往返阳江。或者,到了周末、假日,廖志国因公不能回去,黄一平就会主动跑一趟阳江,专程给苏婧婧送些东西。凡事有了规律,即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