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赵晓峰
凭借从《史记》到元杂剧《赵氏孤儿》积攒下来的经典剧情，陈凯歌这次很轻松地讲完了故事，虽然还有破绽，但是《无极》那样的“馒头”笑话是没有了，陈凯歌为我们奉献了一出中规中矩的历史悲剧。
可以说从影片开场一直到赵氏灭门，陈凯歌对故事节奏的把握非常到位，悬念相扣，层层递进，随着情节的展开，观众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而当屠岸贾重重地将程婴的儿子摔在地上，随着那声“啪”的传来，所有人心里都会过电一样产生一种揪痛感，此时影院里的女观众们也以尖叫回应导演的挑逗。到此为止，陈凯歌和观众之间的“前戏”交流非常精彩，他成功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让我们得到了一种微妙的戏剧享受。
但令我失望的是，影片也从此转入了平淡，其实这一段精彩的“前戏”基本忠于了作为文学经典的《赵氏孤儿》剧情，《赵氏孤儿》核心主旨，显然是要歌颂公孙杵臼重义轻生的慷慨豪情和程婴忍辱负重的坚韧不拔，公孙杵臼和程婴都属于传统戏剧中的悲剧英雄。陈凯歌应该是考虑到了大多数观众的接受能力，他将程婴这个主角处理成了一个没有多少豪情壮志的小人物，这样的处理显然更吻合世俗逻辑和葛优的戏路，作为一部商业片也无可厚非，但是在这种处理过程中，陈凯歌被迫要重构情节，这也就不可避免地展现他的软肋———讲故事。
影片中屠岸贾和赵氏孤儿之间那种爱恨交融的特殊“父子”之情的建立，陈凯歌的交代不成功。15年的时间很长，选取哪些典型情节来作为屠岸贾和赵氏孤儿之间深厚感情的合理说明，陈凯歌的答卷拖沓而乏味———屠岸贾教赵氏孤儿武功，屠岸贾带赵氏孤儿出游，虽然王学圻的表演功力很深，但是说教多感情少，要不是葛优婆婆妈妈的教子情节为影片多了点喜剧色彩，观众看那一段时显然要打瞌睡。而更为致命的是这一不成功，显然消弱了影片结局的悲剧力量。
果然，当赵氏孤儿的剑刺入屠岸贾的胸膛，本来报仇雪恨的狂喜和杀父弑尊的悲恸交织在一起，影片的悲剧力量应该达到顶点，观众也应该感受到戏剧震撼力带来的情绪高潮，可惜由于前一段两人之间情感交代的欠缺或者说保留，这一高潮并没有如期而至。而陈凯歌显然也是到了自己叙事能力的顶点，影片最后结局的处理仓促匆忙，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权倾朝野的屠岸贾家里会空无一人，任凭程婴父子取其性命，而杀人后两人从容漫步街头的情节更是有点白日做梦的感觉了。
不过综观整部影片，看得出陈凯歌还是满怀诚意地为大家讲述了一个经典悲剧，只是他的叙事功夫一如他在《梅兰芳》里的表现———只能维持半部好片，就差那么一点，兴许他再顶一小下，我们就能从他的作品中寻觅到高潮的快感，可惜他又前功尽弃啦！
本报记者倪自放
《大笑江湖》《赵氏孤儿》选择一前一后上映，在可看性上来说都“尚可”，说明两部电影对商业元素的运用都不错。但“尚可”的背后，两部影片得到的其他评价略有不同：很热闹的《大笑江湖》，被认为“从根本上说是一个恶搞”；没有明显缺点的《赵氏孤儿》，被认为是一曲对人性宽仁的高歌，尽管《赵氏孤儿》目前得到的评价还无法超越陈凯歌前作《梅兰芳》，但这次陈凯歌确实将商业元素与艺术性比较好地捏合在了一起。
《赵氏孤儿》获得的赞誉，很容易地让我想起了五年前的《无极》，以及中国大导演陈凯歌在过去20多年里的妥协与坚持。那是2005年12月12日，北京出奇地冷，陈凯歌耗资三亿多元的《无极》甫一首映，就得到铺天盖地的批评。北京政协礼堂的小会议室里，陈凯歌向比自己年龄小二十多岁的记者们讲述自己的艺术追求，以及《无极》的“后理想主义”，没有人听得进去他的辩解，宽厚斯文的陈凯歌很孤独。
从《无极》往前再推十多年，凭借《黄土地》成名的陈凯歌曾意气风发地说，“我们的责任不是讲故事。”这中间，尽管有《霸王别姬》这样的商业片尝试，但很快，他又钻进艺术片的“泥淖”里，终于在2005年《无极》出来后，“大导”得到前所未有的恶评。
不知《无极》的恶评是否让陈凯歌学会了妥协，随后的《梅兰芳》被认为是艺术与商业最完美的结合。如果说《赵氏孤儿》在这个贺岁档没有让人失望，那显然是陈凯歌在商业妥协与艺术坚持中间找到了一个结合点。
在对商业的妥协方面，陈凯歌通过《赵氏孤儿》讲述了一个相对圆润的故事。前半部分是情节推进很快的“托孤救孤”，后半部分是程婴培养赵氏孤儿却没有把他当成复仇工具，故事脉络十分清晰。
在对艺术的坚持方面，陈凯歌在内容上没有回避人性宽仁这样崇高的主题，在当今华语电影都在追求恶搞与晾晒罪恶的风潮中，陈凯歌的这种追求是难能可贵的。矛盾的人，最后都走向宽仁，这是《赵氏孤儿》的核心意思。葛优扮演的程婴表面上看起来谦卑、懦弱，实际骨子里很坚韧；屠岸贾，表面上冷血，但在赵氏孤儿面前却表现得十分热情。两大主要人物性格的错乱，在最后两者的死亡中得到解脱。而在主演的选择上，葛优、王学圻无疑是目前活跃在一线堪称戏骨的为数不多的两个人，这与《无极》选择一批偶像明星不同，这些老戏骨，保证了陈凯歌艺术追求的精准传达。
在陈凯歌的妥协与坚持下，《赵氏孤儿》成为深得中庸之道的口碑作品：亮点称不上太多，但没有明显的瑕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