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义勤

    《留村察看》是姜翕芬继《开除村籍》后又一部关怀民生疾苦的长篇力作，也是他构思中的“中国当代农民三部曲”的第二部。小说秉持着其一贯的批判精神与忧患意识，对中国当下农村复杂的现实进行了“原生态”的真实表现与深刻揭露，并以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与尖锐的怀疑精神使小说充满了思想与情感的温度。

    敢于直面现实、揭露矛盾并对之进行尖锐的反思是这部小说的一大特色。姜翕芬有着丰富的农村生活经验，对“三农问题”和中国农村的基层政治结构有着多年的研究，在《留村察看》中他通过“三次上访与罗家村选举”的情节立体地展示了罗家村中恶势力村主任罗方钊与村民梁鑫、项天发之间的斗争，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现实主义力量。在作家笔下，农村的各种矛盾已经到了尖锐而惊心动魄的地步。村主任罗方钊和侄子罗大江勾结乡长许茂才、公安局副局长杨立峰，在村里则欺男霸女、打击报复上访村民。而以村支部副书记胡春光、村民梁鑫、罗世龙等人为首的村民，则与其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小说既呈现了村民们艰难的生活状况以及他们不畏强暴的意志，也对贪官污吏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丑恶嘴脸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对农民性格和乡村政治人物形象的成功刻画是这部小说的又一特色。小说中梁鑫、项天发、胡春光等农民个性鲜明、有血有肉，既有农民的纯朴、善良，又有民间的智慧和勇气，他们在“上访”问题上的斗智斗勇，极为生动地呈现了中国当代农民隐忍、团结、乐观、坚强的性格特征。梁鑫与项天发之间的惺惺相惜，韩顺民、程向前两人的顾全大局，罗小惠与钱招娣之间的姐妹情谊，都令人感动。而对于乡村政治人物，小说也没有进行脸谱化和简单化的刻画，而是充分注意到了人物的复杂性。对于许茂才、杨立峰、罗方钊等人，小说一方面对其狼狈为奸的种种丑恶行径进行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另一方面也对他们虚弱和外强中干的一面进行了深入挖掘，对他们彼此之间的猜忌、不满与矛盾也有精彩的揭示。与这类“邪恶”的政治人物相对，小说也塑造了郑廉风、林海风、姜涵等有正气、有担当、勇于为民请命的干部形象。而乡党委书记欧阳山的形象则更有艺术内涵，他是一个介于善与恶、好与坏、罪与罚之间的复杂的乡村政治人物。在他身上，既可以看到对人民的情感和对党的事业负责的态度，更能看到庸俗的政治功利观以及性格的软弱摇摆对于事业的极大危害。欧阳山就任乡党委书记表面上是“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内心深处想的是“落后容易出成绩”，干个三五年回来当个副县长。只不过，现实的复杂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但不能尽快地如愿以偿，反而在与乡长许茂才的一次次较量中败下阵来，导致罗家村的矛盾越来越多。

    文风泼辣，旗帜鲜明，语言贴近生活、贴近时代、贴近农民，具有强烈的底层气息，是这部小说的又一特色。小说的结尾发人深思。在县委领导的干预下，梁鑫等人提出的罢免罗方钊的村民大会终于召开了，罗方钊被罢免了村主任。“然而，村民高兴得太早了，事情并没有结束，这场充满硝烟的矛盾冲突还在继续。”姜翕芬显然不是一个盲目的乐观主义者，他不想为他的小说设计一个光明的尾巴，他对中国农村的忧思还在深入，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