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毛衣》是美国著名电视、电台主持人格伦·贝克根据亲身经历改编而成的故事。他写下自己的故事,只想提醒我们: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是爱与原谅。人生中总有犯错与遗憾的时刻,最重要的是勇敢面对伤痛,并从中学习成长;只要敞开胸怀迎向爱你的人,他们永远会给你最坚强的支持。
艾迪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今年他最想得到的圣诞礼物是一辆自行车。但爸爸去世后,家里开的小面包店无以为继,妈妈不得不同时打几份工来养家。艾迪还无法体会现实的艰难,满心期待妈妈能实现他的愿望,让他在圣诞节的早晨得到那辆渴望了一年的自行车。
然而,他终究没能如愿。摆在圣诞树下的礼物,是一件“丑陋不堪的白痴毛衣”,那是妈妈费尽苦心亲手织成的。但一心期盼能得到自行车的艾迪,对它看也不多看一眼,便将它扔在房间的一角。艾迪没有想到,那是妈妈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树下的绿毡垫上,妈妈绣了耶稣降生图。我老练地环视一圈:树下的礼物只比平安夜的时候多了两三件,而且只有一件礼物是我在“秘密预览行动”中没见过的。没有一件礼物大到足以容纳一辆自行车,不过我还是寄予很高期望。妈妈身体里可是流着外公的血,所以要是她像外公那样跟我玩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那也不足为奇。几年前,她就是等我打开了所有礼物之后,才朝后窗指了指我的最后一件圣诞礼物:一辆崭新的小雪橇,上面还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呢。
我的心里依旧充满了对圣诞礼物的新鲜期待,于是我开始琢磨妈妈会把自行车藏在什么地方。有多种可能,不过我猜她多半是先把一张“Huffy”牌自行车的图片包起来当作礼物,而实物一定是放在车库里了。这太符合她的行事作风了———她会一直吊着我的胃口,而且这样又不用浪费任何包装纸———妈妈似乎总是对包装纸分外着迷呢。
我拣起一个礼物,只为了看看它后面放着什么。要是能发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就可以摇摇看了。
“那是给我的吗?”妈妈欢快地叫道。
她的反应也太快了吧。“哦,是的,圣诞快乐。”面朝礼物堆的我略显迟疑地转回身,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了她。那是我用暑假在外公家摘莓果的打工钱为她买的。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歪歪扭扭的包装。“是手套啊!”她叫得也太过兴奋了吧,我觉得有点作假。接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对我解释说,“我的确需要一副新手套呢。这
真是太棒了,亲爱的。谢谢你。”
我忙着找另外一份给她的礼物,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接着我找到了它,递了过去,“这是我给你的另外一份礼物。”
“哦,天哪,还有一份?”她边说边接过那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张手写的卡片和一块巧克力。“‘圣诞快乐,妈妈,’”她大声读着,“‘你就跟这巧克力一样甜。’”她哈哈大笑起来。“艾迪,这是你自己买的吗?”
“是啊,”我骄傲地回答,“我想你可以吃了它,或者用它来做小甜饼。”
“你知道什么是‘面包师的巧克力’
吗?”
有多爱小甜饼,可是爸爸先前介绍过的制作方法,我显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是的,不过它不是特别适合———”她没把话说完,而是笑了起来,开心得就像刚刚拿到一生中最棒的圣诞礼物,“你啊,你才是这世界上最甜的小男孩———哦,我是说小伙子呢。”她打开礼物包装,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眯着眼睛,咧嘴笑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呢。”
她走到我跟前,把我搂在怀里,久久不放。
“轮到我了吧?”我焦急地问。“是啊,轮到你啦,小甜心。”
我打开了自己之前其实已经打开过的那些礼物。每次掏出礼物给妈妈看的时候,我都尽量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表妹送的是一副自家做的连指手套,多年未见的某位叔叔送来了棒球,还有一包糖果———肯定又是彩条糖,去年那包我都完全没动过呢。我在想,是不是从我四岁起,妈妈每年圣诞都会把同一包糖拿出来充数呢?
终于,只剩下一份礼物没打开了。那盒子挺大,但却很轻。求你了,上帝,我心中默念,让里面是一台宝丽莱相机,或者是一张手写的纸条或卡片吧。我很奇怪自己竟然不指望里面放着一把玩具小手枪或者一套无线对讲机,不过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真的只有那辆“Huffy”牌自行车。它是唯一一件能让我开心的礼物。
妈妈在盒子上装饰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还配上了丝带,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从我生日礼物上解下来的那根。我撕开了驯鹿加雪花图案的包装纸,里面是个普普通通的棕色盒子。我慢慢掀开盒盖,拨开盒里垫着的软纸条,心跳加速。
是件毛衣。
我呆呆地望着这件礼物,说不出话来。“喜欢吗?”妈妈问。她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双臂交叉,静静地等我回答。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展开这件毛衣,或许里面藏着什么线索,最终还会指向那辆我心仪已久的自行车吧。我偷偷地翻看着这件毛衣,可是什么也没发现。这一刻,我才清醒过来,今年是不会有自行车了———只有一件自家做的、丑陋不堪的白痴毛衣。
“喜欢吗?真的喜欢吗?”妈妈希望将我的沉默解释为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一件自家做的、丑陋不堪、傻里傻气的毛衣怎么可能与自行车相提并论。
“当然了,妈妈,这太棒了。”我真想哭。我有权利哭,我心想,但这种悲伤的感觉却和眼泪无关。要是我没有一整年都用心做个乖孩子,要是我没有时时刻刻想着那辆车,要是我没向上帝保证说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赢得那辆车,那我也许不会留意到毛线的颜色和我那双靴子上的小圆点有多么相称。不过我的确做了那些事,所以也的确注意到了两者的颜色有多相似。
“关于自行车,我真的很抱歉,亲爱的,”我此刻的感受完全不配妈妈话语中的那分温柔,“只是修理屋顶花的钱,比我估计的要多得多。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也许明年就能攒够钱帮你买了。”
我完全理解。我们将一直过着这种穷日子,我将一直穿着塑料袋鞋套,做个没有车骑的穷人家的小孩儿,这些我都能理解。
我瞪着那件毛衣,浑身热了起来,就像已经把它穿上了一样。我已经分不清楚谁才是最令我失望的人:没有给我应得礼物的妈妈;没能尽照看我的义务,就撒手人寰的爸爸;还是根本没听我祈祷的上帝。他们全让我失望透顶,以至于我都忘了要把毛衣比在身上,看看合不合身。
“希望它合身!”妈妈暗示我最好比一下毛衣大小。我却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肯定合身。”我的回答里不带一丝兴奋。于是妈妈还是亲自过来,拿起我手中的毛衣,在我背后比着大小。她用手指紧紧捏着我的肩膀,沿着我的身体轮廓展开毛衣。“哦,不错,”她说,“按你现在长的速度,明年秋天就大小正好了呢!”她也太过激动了吧。
我却只能勉强回答:“谢谢妈妈,这很不错。”
“而且看上去就跟希尔斯百货公司里卖的那些高档毛衣一样呢。”她颇为自豪地说。我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妈妈正努力让我开心起来:“手工编织的羊毛毛衣,要卖将近四十美元呢。当然,那价钱我可买不起,不过还是有足够的钱来买这些好毛线呢。”她停了下来,看着我,似乎这样夸赞自己送的礼物,也让她有些尴尬。
“真的,这很好。真的。我正想要一件毛衣呢。”我无法排遣内心的失落,也无法跳出自我,看清楚这礼物对妈妈意味着什么。
每晚我不得不跟着她一起看《草原小屋》(她觉得英格尔斯爸爸很可爱,但却让我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在我眼皮底下织那件毛衣。现在一切都合情合理了:看着一部傻里傻气的电视剧,当然会准备出一份傻里傻气的礼物。而我那些小伙伴却能随心所欲地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比如《警界双雄》。我敢肯定,他们拿到的礼物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拿不到心爱的礼物,我沮丧至极。与此相比,早晨没下雪的失落感简直微不足道。你是个傻瓜,我对自己说,你早该知道。你本该料到会这样。
妈妈望着我,那眼神,我读不懂,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我装出来的这副高兴样子,她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或者,她已经看穿了我的表演?老实说,那一刻,妈妈的心情,我根本不在乎,不过我很清楚自己再也无法装下去了。我得赶快逃走才行。
“我想回房间把毛衣放好,马上就回来。”我的眼睛又感到了一阵熟悉的灼热感。还没等妈妈看见我的眼泪,我就匆匆跑上了楼梯。
我的卧室窗户正对着家门口的那条小街。青春期身体生长高峰来临之前,我常会把双肘架在窗台上,两手托腮,站在那里。
我盯着天花板。它脏兮兮的。每次下雨,屋顶都会漏,于是雨水浸湿了石膏板,留下斑斑渍迹。我的生活里,从没有过完美的东西。可是别的孩子却可以拥有一辆新自行车、父亲和母亲,还有不会漏雨的天花板。这不公平。
“艾迪!”妈妈在客厅里喊着,紧接着,她突然打开了我的房门,“看到外面了吗?爸爸给你的礼物到了呢……这可是圣诞奇迹啊!很久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我一直盯着天花板,当妈妈进来时,也没有扭头看她。因为我知道,脸上的表情肯定会将我的心事表露无遗。然而接下来的几秒钟却是奇怪的沉寂,于是我坐起身来,一看究竟。妈妈正盯着衣柜边的地板。“那不是你的毛衣吗?”她平静地问。之前,我连想都没想,就把它扔在了那儿。它被揉成了一个球,就像该扔进垃圾箱的东西一样。
“对不起。我该把它收好的。”我怯生生地说着,打算从床上起身。
“看上去,你已经把它收好了。”她说。我本应料到她话音里的痛苦和脸上的失望,然而如今真的发生了,我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又一阵沉默过后,她把目光从毛衣上移开,直视我的眼睛:“请别那样对待你的毛衣。”
虽然知道家里并不富裕,可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深切体会到,窘困家境在妈妈心头的沉重分量。此时,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妈妈每天上班途中路过希尔斯百货公司时,都会注意到我想要的那辆自行车,但又清楚自己买不起。我也可以想象出妈妈望着那件我并不想要而且她也买不起的毛衣,然后拿起毛线,每晚一边织着,一边努力对自己说,不管怎样,我都会明白事理,像喜欢一辆新车一样喜欢上这件毛衣。可是另一方面,在内心深处,她又非常清楚,这件毛衣不可能博得我的欢心。
我尴尬地坐在那儿,默默地看着妈妈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件毛衣,就像捡起一只受伤的小猫咪。她轻轻地把毛衣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衣柜顶端。她在那儿停了一会儿,双手压在毛衣上,似乎是为了压平上面的皱褶,虽然那上面并没有什么皱褶。
我不知道,关于圣诞节的神奇魔力,母亲会相信几分。可是,当她看见被我揉成一团扔在卧室地板上的毛衣时,我却清晰感觉到,那分对神奇魔力的期望已在她心中幻灭。
妈妈再也没说一个字,接着轻轻关上了我的房门。我的眼睛又灼痛起来。我再次走到窗口,希望雪景能让我的心情轻松起来。我又把前额靠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最后一阵小雪随风轻舞,缓缓落至地面。一股忧伤和孤寂的味道,恰如我此刻的心情。
接着,雨下了起来。
(本版文字摘选自《圣诞毛衣》,[美]格伦·贝克著,南海出版公司)
“就是可以用来烤面包的巧克力呗,不是吗?”我回答。妈妈笑了,因为她看出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