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芳

    我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这里，总要多看上几眼。一是因为从小到大，烟台焖子都是我的最爱；二是那修锁的师傅，他虽然长相一般，但与那些散布在市区各处街巷的修锁人不同。

    一缕浓情老滋味

    在烟台所城东门外的十字路口，靠东南面的人行道上，露天并列着两个摊位。左边是一位大姐，常年在此卖本地的传统小吃——烟台焖子，生意非常红火；右边是一位中年男子，支了张桌子修锁、配钥匙，生意不咸不淡。

    在空闲的时候，他会熟练地拉起二胡，悠扬的琴声给匆匆的路人送来舒缓和惬意。有时周末，我会和孩子一起来吃上两盘焖子，边吃焖子边听免费的二胡演奏。在烟台街的小吃摊上，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调也是不可多得的。听卖焖子的大姐说，修锁师傅是莱山区人，妻子身体不好，靠修锁维持生活。

    二胡声声暖心房

    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2005年早春的一天。那天天气特别冷，用烟台话说，干冷干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刮，雪花被风吹成碎片，打着旋地飞舞，白天都滴水成冰。中午下班后，我穿上厚厚的长羽绒服，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地往家赶，一路上冻得缩着脖子，耸着肩膀。

    快走到焖子摊和修锁摊时，传来了二胡的声音。听曲调，是我熟悉的《小白杨》。这么冷的天，戴着手套都不觉得暖和，谁还能拿出手来在大街上拉二胡？可能是我条件反射，习惯了以往修锁师傅的琴声吧？

    可赶到近前一看，我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只见修锁师傅用木棍作支架，用透明塑料布围成了一个临时的“小房子”。正是他，穿着一件草绿的军大衣，坐在他的“房子”里，前俯后仰地拉着“小白杨”的曲子，并且摇头晃脑地边拉边起劲地唱着：“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杆儿壮，守望着北疆。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啰喂，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来来来来……”琴声和着风声飘向远方，歌声伴着雪片飞上天空……在那间简陋不能再简陋的“房子”里，他忘情地一遍一遍重复地拉着，唱着。

    受他的感染，我也情不自禁跟着低声哼起来，哼着哼着，不知不觉地，我昂起了头，伸直了腰，寒冷的感觉一扫而光，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我慢慢地走远，琴声和歌声也渐渐地听不见了，我却怎么也不能忘怀刚才的情景。修锁的人是一个自由职业者，这样的天气，行人都很稀少，更别说顾客了。他完全可以收摊回家，享受家中的温暖。为什么他偏偏要在这大街上搭

    棚挨冻呢？而且，一反往常只拉不唱的形式，这么投入地又拉又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首“小白杨”呢？

    我从未和他说话，不可能去问他为什么会如此刻骨铭心地热爱“小白杨”，因此不可能得到答案。但是，对我来说，没有答案的答案已经足够了。他拉的、唱的应该都是他的心声，这难道不是不言而喻了么？

    记忆中无法忘却

    相比唐代诗人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表现出的清高、孤傲，摆脱世俗、超然物外的幽僻意境，我更由衷地赞叹眼前这位修锁人的心态和境界。他就是那棵坚强却不沉重、痛并快乐着的有灵魂的“小白杨”。在他的哨所旁，用他的方式，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向人们传递着他的快乐和力量。在我的心中，他之所以能寒而不栗，独而不孤，微而不弱，贫而不贱，苦而不怨，因为他是一个有根茎的人，更是一

    个能驾驭自己心的“大写”的人。

    尽管他现在已经不在那修锁了，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我都会永远地记住他——一棵屹立在寒风中的“小白杨”。我也将永远地记住那一天，2005年3月11日和那一天的实际温度：最低温零下5.8℃，最高温零下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