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清恩

    不少退休老人的日子过得平淡而艰涩。伴着必得加身的种种病苦，他们常常心慌意燥满身的灰冷。天光飞逝，眨眨眼，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就这么闪过去熬过去了。它逼迫着人们走向苍老、衰微、迟钝、无力，渐渐失了精神，最后在病痛的折磨中，颤微微拿起笔画完并不圆满的句号。

    张老师生前的日子便是这样的一种状态。虽然年龄距七十尚远，却早早患上了脑梗，折磨得他全身瘦弱，面色灰暗，眼睛无神，步履艰难，终于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他知道，他患的是重病，不要说治愈无望，就是在痛苦里挣扎着活下去的可能性也是很小很小的。但生命的现象、心理的状态，有时真的很复杂，至于七颠八倒，如一团乱麻：有时万念俱灰，心求速死；可过不了片刻，他又万分的焦灼，恨不得肋下生双翼，立刻飞到生命的欢悦里。于是眼前又出现一点星光，心里又萌生出半点希冀：能不能求得一剂良药，让病躯转危为安？中央不是早说要给退休教师涨退休金了？两年快过去了，为啥还是发不下来？对这一点，他所以一刻也不能忘怀，是因他已花掉了所有的积蓄，手头拮据得需向亲友借钱了。其实张老师的心路并不窄，遇事都能想得开。可眼下，物价涨的快，药价涨得也快，长点退休金为啥就这么难？他心里发急，真有点想不明白了。

    张老师有很强的抗痛力。头痛得钻心，痛得要裂开，他也能咬着牙抗住、挺住。昏厥中他都在抓着生命的链环，不让它断裂开来，也从没有一声的呻吟。但他毕竟太虚弱了，虚弱到就像一片落叶，在很冷的风中飘飘摇摇。一声的平淡，辛苦，许多的欣喜、无奈、感叹以至于种种屈辱，都化作无声的音符，从他的脑际中悄然消失了。消失在无限的空旷中，广大的寂寞里，他就要到这无垠的寂静中去作永恒的享用了，可是他最后一次醒来，还要颤颤地将手伸向老伴，示意她去找大夫救他，再去问问领导，退休金啥时发下来，他想摸摸它，暖暖手，暖暖心……

    张老师，你在走向天国的途中，偶然回首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人间的一片热气腾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