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军

    咱中国人素有以“雪夜闭门读禁书”为乐事的好奇，笔者尤甚，从少年到青年，迄今年过半百，灵魂深处仍保留着一种探秘之好奇心。

    故乡东南兀突一座石山，名曰青山，山不高却有一个奇景：每逢天降大雨之前，总有云遮雾罩，远远望去，若有人形怪状时隐时现，老人们常说那是天神在行云布雨，小时候每每见到这种景况就信以为真。等到上了中学，有了些知识，约同学七八实地作了一番考察，便不再信了，但山雨前那神奇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常常引发故乡悠思。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对考古、探秘之类兴趣更烈，举凡能够找到的资料，都读得津津有味，常常为之神往。什么蓬莱再现海市蜃楼、三峡发现兵书宝剑，什么天池怪兽再现惊艳一幕、“中国百慕大”在黑竹沟，等等，好奇之外，总有一种强烈的探秘之心。

    本世纪初的一个秋日，本地有家报纸报道说，在泰山百丈崖上发现了天然岩画：每逢雾霭缭绕，画中便有骏马、猛虎、长臂猿出现，神话人物齐天大圣、牛魔王、月宫嫦娥也有所见，还有什么孔雀开屏、鲤鱼跳龙门等。更显鬼斧神工的，岩上竟有中国地图、渤海湾、海南岛、台湾岛和山东半岛闪现。一位退伍回荣成的战友记住了这个消息。9个年头过去，今年10月竟带着那张报纸，专门逢一雾天登泰山作实地考证，归来时临济南歇脚，颇置微词，认为不过只是一种幻想、臆想的浪漫结合，一些“凭个人想象”、“凭个人感觉”的附会而已。面对这种探秘后的沮丧，我不禁想起了故乡那山雨前的奇景印记。

    其实，自然奇迹、山川胜景，本来就是虚虚实实、扑朔迷离，许多奇异景观都从模糊中来，朦胧中出，神秘中见，这也是一种美。要的就是云遮雾罩，要的就是个人思绪的信马由缰，如果挑明了反而就平淡如水、索然无味了。观山雨前怪景、看百丈崖奇观也好，游其它名胜古迹也罢，关键要有一点遐想，有点儿自我营造，有点儿思古幽情。试想，谁能够弄清当初玄武湖是否有过黑龙出现？谁能够究出飞来峰有没有天竺灵鹫飞来？莫邪、干将是否在剑池磨过剑？灌婴是否在洗马池歇过脚、饮过马？天池下的王母娘娘脚盆如何方圆盈亩？丹霞山的阳元石阴元石为何惟妙惟肖？谁去究了，不是实在得犯傻，就是傻得实在。

    然而，我们的同胞中就有这样的傻实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位于川南的黑竹沟，曾以“中国的百慕大”的称谓，被媒体炒得火热，吸引了一大批黑眼睛、蓝眼睛的人去旅游探险。一些科学家也去了，他们终于用科学战胜了神秘，旋即在报上甄别说，那种种神奇的传说和奇观乃是人为编造附会的。消息一公布，黑竹沟这个人们心目中一度神秘向往的地方，便失去了诱人的魅力，渐渐地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与此同命运的还有新疆龙，前几年盛传新疆高山湖里有怪兽，不少人前往探秘旅游，咱们酷爱探索的科学家们，又终于弄明白了此兽并不是恐龙的多少代玄孙，而是一种冷水鱼，学名叫“红鲑”。新闻界又以同样的诚实，公布了伟大的“探秘成果”。于是，游人渐稀，没有人肯再花大把票子去看大红鱼了。近来，专家们对神农架的野人探秘又有了新结论，登在报上的题目很醒目：《专家：神农架野人不存在！》，明确地告诉全世界，已收集到的野人红毛“皆为伪造”，那里曾经出现过的一个半野人雄性或曰男性活体，只不过是一个小脑症患者而已，与野人没有一点儿关系，野人或为远古记忆。这则报道会导致什么样的社会效果不得而知，但对于广泛关注神农架野人并神往探秘者来说，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在这方面，一些酷爱探索并领世界科技之先的发达国家，远比我们精明。英国有个尼斯湖，盛传湖里有怪兽，状如恐龙的亲戚，引来八方游客探秘，游客都是兴致勃勃而来，迷迷瞪瞪而去，一年四季游客如云。沿尼斯湖一带的居民，做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怪兽卖，大发怪兽财。受益的还有航空公司、旅行社、旅游饭店、小馆子，外带各行各业，人多了赚钱机会自然就多。怪兽之谜多少年揭不了秘。据说，英美科学家1987年曾用最先进的声呐技术，对尼斯湖进行过地毯式搜索，发现湖底除了几根朽木之外，一无所有。然而，并没有听说人家的报刊予以甄别，相反却见不断渲染造势，使这个近几年名噪于世的尼斯湖更加火爆，成了世界一大奇景。

    笔者举双手赞成破除迷信，但保护旅游资源的神秘美与讲究科学、破除迷信决不是一码事。秘而不宣，美在其中，这就如同刘谦吹嘘自己的魔法无边，可谁都知道他变不出美元来一样。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越不可思议越美。山川胜景的美就是这样，越奇越怪越神秘越美，越令人神往。没有点美，没有点探奇乐趣，谁还去旅游？谁还会到一个吸引不了眼球的地方大把掏银子？看来，就这一点而言也仅就这一点来说，以己之见，生活在经济全球化这个地球村里，面对越来越激烈的全方位竞争，我们对旅游资源的探秘包括报刊杂志发这类的文章也需要长个心眼了，起码不要再实诚得让人欲哭无泪、怒从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