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兔年春节，我要带着家人，去乡下过年。

    如果在城市，一家人拥挤在城市的人流里，像那呼吸急促有些缺氧的鱼，看人的目光也是呆滞的。在城市的春节，我们消耗资源，制造垃圾，让这个城市变得负重不堪。

    就说吃饭吧。在城市，吃饭其实不是简单的吃饭。宁伤身体不伤感情，这是酒桌上的劝酒令，直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每次醉酒，我就如大病一场。每次醉酒，我就恍惚，友情到底是发酵了还是稀释了？

    在乡间吃饭，那些五谷杂粮，那些新鲜蔬菜，让我在柴火的温暖、铁锅的滚烫里，感受传统的春节气氛。我会和乡间的长辈亲友喝老酒，在阳光下眯缝着眼睛打量故乡的山梁，在变得缓慢的时光里，静静去品那种乡情亲情发酵的酒，让乡间的纯美光阴，停留在一只瞌睡的鸡、一只摇摆的鸭身上，停留在那些草丛中鸣叫的昆虫声里。在乡间，那些古道热肠，那些嘻嘻哈哈，那些眉开眼笑，那些天伦之乐，那些泥土一样朴实、小草一样谦卑的人们，会让我蓄积一年的能量与养料。等我回到城市，哪怕是遇到再大的艰难，我也会独自反刍那乡间的气息，让我咬紧牙关挺过去。

    在乡间送礼，用不着那么诚惶诚恐，用不着那么如履薄冰。相互送的，就是些带着山风雨露气息的山里土特产，核桃、花生、大枣，带泥土的藕、洋芋、红薯，不施农药的蔬菜水果，或者吃虫长大的鸡。这些礼物，不需要你心惊胆战地去敲门，不暗藏交换、献媚、利用甚至杀机。这些礼物，也根本不需要华丽的包装。想一想在城里，有多少漂亮的包装，像烟花爆竹一样丢弃在垃圾池里，成为环卫工人们的负荷。

    我可以一个人到山冈上去走一走，还可以认养几棵树，这些挺拔在山梁的树，没有城市小区里那些苗木的娇气。如果我想念这些乡间的树了，我就会回来，在它身上靠一靠，给它们适当培点土、浇点水。而每次这样的看望之后，我就会变得像树一样充满韧性与坚强。

    乡间的春节真是好啊，让我溯流而上，仿佛找到了最初的那些春节。兔年春节，你也和我一样，去乡下度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