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B01版)
“躲猫猫”网友调查团并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由于监狱方不配合,他们压根连监狱现场都不曾进入。此举非但没有让网友们满意,反而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
声名鹊起的表面之下,伍皓甘苦自知,个性与争议之名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虽然做的事情屡屡引起网络争议,但伍皓并不喜欢“争议”这个词。去年,香港一媒体称他为“大陆最具争议的宣传部长”。
此次采访时,本报记者与他谈起这个话题,伍皓直言:“这个题目起得不好。”
被表扬与被批评
一些人担心:他根本不懂官场规则,因为官场规则就是不要透露规则;另外一些人则揣测这是伍皓在暗示自己“懂规则”
“以前觉得上级领导不会看,后来去北京,见过面才知道,一些中央领导都知道。见了我都问微博的事。”
3月14日深夜,伍皓和本报记者谈起自己的微博。
伍皓曾在微博上就官场规则发言,“要让自己生活在长官的视野之中”。随即,一些人为他担心:他根本不懂官场规则,因为官场规则就是不要透露规则;另外一些人则揣测这正是伍皓的“诡计多端”,想以此来向长官暗示“自己是懂规则并遵守规则的”。
他还谈到了本月举行的全国两会。自从他入职云南省委宣传部起,2009年、2010年、2011年,连续三年在全国两会云南代表团开放日上,都有记者就关于“伍皓”的话题,提问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
白恩培三次给予肯定。
“每次都有朋友发短信打电话给我:伍皓,书记又表扬你了。”
“这不叫表扬啊。”伍皓笑了笑说:“在这个场合上,问到哪一个在职的官员,书记都表扬。”
但伍皓也承认,就是白恩培在全国两会上的连番表态,一度为他扫清不少非议。
同时伍皓也很清楚,“提问这些问题的,都是你们省外的媒体,云南媒体不会问———省内媒体,我能管着他们。”
“善待媒体、善用媒体、善管媒体”是伍皓向全国推出的云南样本,1万2千字的论文发表在由《人民日报》主办的2010年7月的《新闻战线》上。伍皓承认,中央有关领导看过这篇论文,并对这一实践思路给予肯定。
2010年12月13日,全国整治互联网和手机淫秽色情信息现场经验交流会在云南召开。
很多人认为这是伍皓“立功受奖的良机”,但他“偏偏不争气”。几位在伍皓身边工作的云南省委宣传部干部说,此前一周,伍皓“毫无必要”地要起诉误解了自己言论的评论作者李鸿文,“一个宣传部长要打言论官司”,于是,“开会头一天的晚宴上,北京来的中央领导当面狠狠批评了他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那天夜里,伍皓在微博上发出声明,撤诉。
但锐气并未收敛,他在微博中说:“领导让我以最大的宽容对待李鸿文对我的故意曲解……”
“这都说!”同事和朋友个个哭笑不
得。
“教官员说话”
伍皓说,一些有关他的报道,原本以为领导同志不会看,结果发现,领导们不仅看了,有的还跟他开玩笑,“伍皓,你行啊,我们都不会说话,你教我们说话”
相识多年,同事、朋友们仍然感觉读不懂伍皓。
即使在伍皓赴红河上任之后,他的一些原同事、老朋友在吃饭喝茶的时候,仍会自觉不自觉地谈到伍皓,和大家一样,他们也猜不透伍皓,所以才觉得伍皓“有意思”。
他们对伍皓在官场上的表现是一种评价,作为单纯的人来说,他们很喜欢伍皓,有人说伍皓身上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坦诚。
云南省委宣传部的几位干部说,其实不管他分管还是不分管的科室人员,都很佩服他。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一个被他们看在眼里的事实是,伍皓自上任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之初分管新闻办,到后来连同分管外宣办。以往都是分管副部长兼任新闻办、外宣办的主任,但伍皓来了之后,足足两年内都不曾兼任上述两个办公室的主任。
“虽然兼任之后也不会多拿钱,不兼任大家也都知道他是领导。”云南省委宣传部某干部说,但规则在伍皓身上发生了改变,还是“耐人琢磨”。
3月14日,本报记者第一次与伍皓面谈时,时间接近午夜。抽着烟的伍皓谈起自己在媒体中的形象。他说一些有关他的报道,原本以为领导同志不会看,结果发现,不仅看了,回头还跟他开玩笑,“伍皓,你行啊,我们都不会说话,你教我们说话。”
去年年底,香港一杂志刊发了对伍皓的采访,其中一则标题即是“伍皓:教官员说话”。
在这篇报道中,伍皓被评价为“中国最具争议的宣传部长”。
这个标题又为伍皓引来争议,于是在又一家媒体记者来采访他时,他要求不准上网,这才答应。
忙碌的州委常委
伍皓的工作已与当初做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时不同,他现在不仅领导着宣传部,而且负责联系文化、旅游、卫生等多个行业。在一个崭新的舞台上,伍皓需要重新发力
就任红河后,人们发现,伍皓在微博上的争议明显减少,如果“伍皓同学”发表的内容多与自己的感受有关,那“红河微语”在微博上只谈工作,其他不谈。
1月18日,出现在红河宣传部见面会上的伍皓,第一次与同事们见面。在会上,他一再表示,“要老老实实为红河人民做点实事”。而这些无不“久仰伍部长大名”的宣传干部,当时对于伍皓的了解,更多来自媒体上的公开报道。一时间,他们并不能将眼前这个个子不高、略显沉默的男人,和雷厉风行的改革者印象,两相吻合。
如今,他们大多已成为他微博上的粉丝,且“心疼着他”。
“节奏太快,强度太大了!”这是几位红河州委宣传部干部的一致感受。
但日常里的善意提醒并不能让伍皓改变自己的工作节奏。3月23日上午去往碧色寨的路上,他又着手安排下一项工作:中午11:30开会,请文化局、文化产业办公室的人参加,与参观碧色寨的文化界、经济界的朋友座谈。
定在红河会堂的会议室选得很巧,旁边几间都空着,但这一座谈会被安排在了5号房间。
11:40,会议开始。伍皓向众人解释完自己的行程,三言两语即切入正题,开始讲述起对于现阶段红河文化产业的三点规划。
新官上任三月不到,伍皓对红河的历史已研究得很是了得。熟谙云南历史的网络作家“边民”来看过他之后感叹,“快赶上我了。”他不知道的是,伍皓在赴任红河的第一天夜里即钻进了博物馆恶补。
而作为红河州委常委,伍皓的工作已与当初做云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时不同,他现在不仅领导着宣传部,而且负责联系文化、旅游、卫生等多个行业。除此之外,对于州里的其他大事,他同样握有举足轻重的一票。
在一个崭新的舞台上,伍皓需要重新发力。
伍皓在微博里这样总结:有改革冲动的官员很多,但改革有三种前途。一曰不能被复制,完全个性化施政,轰轰烈烈但无明确价值取向,往往人去政息。二曰可能被复辟,方向是方向,但超越现实国情,人一走一切恢复原样。三曰推窗效应。瞅准方向,轻轻推开一扇窗,让清风习习,渐成风尚,再不可逆转。春风化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第三种,以实践带动真知。
在去碧色寨的路上,他向本报记者讲起自己的四川老乡朱德,“那时候,朱德是一名副团长。”
朱德的革命生涯从碧色寨启程,伍皓的仕途同样面临一个崭新的起点。
改变的与未改变的
以信息的公开抵消公众的猜忌,是伍皓的一贯做派。虽然“转正”,但这一习惯并未改变。即使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些压力,是足以决定和改变自己命运的
伍皓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明天,电影《边城之恋》即将举行杀青仪式。”离开会议室时已经是3月23日中午12时40分。
40多分钟后,伍皓从餐桌旁起身准备赶往昆明,参加24日的电影杀青仪式。司机则在此时递过两粒药。
25日从昆明返回,他将接回保利集团的两位朋友,个人第六次去碧色寨调研。
伍皓在微博上广发英雄帖,邀请明星艺人来红河发展。虽然这一有别于传统官员做法的举止,仍被熟悉他的朋友视为“记者做派”,但得知他已先后敲定了多部影视剧投资计划,其中还包括两部投资分别达到2.3亿、1亿多元的电影之后,也对伍皓表示了认可,“这次他做得很扎实”。
“少说多做”,有同事开始认可伍皓的做法,他们认为这样的做派应该可以帮助伍皓走得更远,“作为一个干事的人,伍皓需要舞台。”
就在他第五次到碧色寨的夜里,3月22日18时30分,伍皓和红河州歌舞团的演职人员坐到了饭桌前。与其说这是饭局,倒不如说是工作的延伸。伍皓要就打造蒙自市区南湖水面实景演出和她们商谈。
罢了,又带着她们到现场考察,陪北京来的音乐剧专家朋友。
伍皓不喝啤酒,但禁不住演员们的热情,端起酒杯和姑娘们比划着共饮。
这一镜头被在场的北京朋友拍了下来并发在了微博上。
“网友都在围观,我又要挨骂了。”次日一早,伍皓对本报记者说,“我得赶紧解释。”
以信息的公开抵消公众的猜忌,是伍皓的一贯做派。虽然“转正”,但这一习惯并未改变。虽然伍皓明明知道,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些压力,是足以决定和改变自己命运的。
伍皓骨子里其实还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本报记者曾向伍皓求证一个关于他的段子,据说他在新华社西藏分社工作时期,时任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胡锦涛宴请新华社工作人员。酒过三巡,胡锦涛示意大家讲话,伍皓这时站了起来,“我也讲几句。”
随即,他一讲就是半个多小时。众人无不愕然,只有趁着酒劲沉浸其中的伍皓若无其事。
“那是1992年左右吧,我刚去的时候。”伍皓并不回避,还告诉本报记者,这个段子其实已被同事写进了书里。
似乎还是那个伍皓,骨子里没有改变,或者说是很难改变。
现在的伍皓已不复当年的霸气外露,但他向来不是一个俗套的人。
于是,在断断续续的两天时间里,他带着记者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