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片 本报记者 侯艳艳

    原中国神话学会副主席陶阳称他的书“比珍珠玛瑙还珍贵”，良庄人自豪地称他为“良庄四宝”之一，但也有对他不理解的人，叫他“张疯子”。历时40载，行程数万里，采访千余人……他就是徂徕山民间文学研究者———张纯岭。

    为写长篇小说一踏采访之路

    “他可是俺村里的活神仙，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唱不完的歌。”来到岱岳区良庄镇西良庄村，54岁的赵春来这么评价张纯岭。4月7日，记者慕名来到张纯岭家，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堂屋里除了一个装着厚厚一摞荣誉证书的书橱和一台旧彩电，再没有其他值钱的家具。

    1937年，张纯岭的爷爷牺牲在东良庄抗日自卫战中，他从小听着革命故事长大。1970年1月，张纯岭高中毕业后，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出于对写作的热爱，张纯岭每天忙完地里的活计，就到处借阅各种革命书籍。一天，张纯岭借到一本名为《徂徕山上红旗飘》的书，在翻看后却发现书中内容主要描述了沂蒙山区的抗日故事。“而且腊月二十七炮轰东良庄和正月十五火烧山阳两起惨案的时间竟然颠倒了。”张纯岭说，徂徕山抗日斗争的材料残缺、记录失实使他坚定了写一篇反映徂徕山起义小说的想法。

    为了确保真实反映历史事件，张纯岭先后采访了“铁人陈善”、孤胆英雄赵清安、参加1942年春节战斗的武家法等人，掌握了第一手的历史资料。他徒步考察了起义军1942年突围的光华寺，徂徕山武装起义的集合地大寺，三打敌据点的茅茨村药王殿。

    考察的路上，鞋扯破了，他就用葛条秧捆住，继续向前走；渴了喝山上的溪水，有时喝完才发现这是别人洗头洗脚的肥皂水。凡是徂徕山脚下的村庄，他几乎都到过，凡是了解徂徕山起义的人，他基本都采访过。3年后，他终于完成了120万字的反映徂徕山武装起义的长篇小说《山村怒火》的初稿。

    他拿着稿子请教专家，答复却是“不过是历史资料的堆积”。

    搜集抗日歌谣二踏采访之路

    “一呀么一更里呀，月儿刚出山，奴在房中心里打算盘，真真是好为难。有心去抗战，爹妈又阻拦……”张纯岭哼起一首抗日歌谣。他说，3年的采访经历虽然没有完成写小说的心愿，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原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张纯岭在茅茨村采访抗日斗争故事，一名年过七旬的老大爷给他唱起一首小五更，这就是他刚才哼唱的歌谣。张纯岭一听这是抗日的歌，就问他还知道多少这样的歌。老人告诉他：“徂徕山有种说法，打一仗编首歌，这样的歌多着来。”张纯岭暗下决心，要把这些歌全搜集起来，以免失传。此后，他再次踏上采访之路，搜集抗日歌谣。

    1979年冬天，张纯岭打听到徂徕山刘荣石村有位叫张学芳的老人会唱很多歌谣。有一天天降大雪，生产队停工，张纯岭手提二斤白酒，怀揣一条大众烟和一张年画，早晨5点多就出发了。雪花越来越大，他冻得手脚冰凉。路上结了冰，大雪覆盖了崎岖不平的山路，他一个趔趄连人带包滚到了山沟里，黄军装外套被刮破了口子，手脚都蹭破了皮。下午3点多，他终于走到了张学芳老人家。老人看到张纯岭，又心疼又感动，把她会唱的歌全唱了出来。第二天，老人又拄着棍子带张纯岭翻越了太平顶，来到她娘家哥哥家搜集歌谣。这次采访，张纯岭在外面呆了七八天，搜集了20多首歌谣，他心里乐开了花，家里人却着急地四处找他。

    由于经常一连几天不着家，很多人开始对他的做法不理解。有些年代已久的歌谣，需要很多人拼凑才能唱全，张纯岭就边干活边哼唱着调整顺序。很多人误解，以为他得了精神病，建议他父母赶紧带他到精神病院。传言没有打倒张纯岭，反而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

    搜集民间故事三踏采访之路

    1980年端午节，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理事陶阳先生来徂徕山采风，张纯岭带着厚厚的一摞抗日歌谣去请教陶老。“我从北京出来一个多月才搜集到10多首，你一次就给了我100多首。”陶老看到歌谣，点头称赞他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陶老还告诉他，以后不要局限于抗日歌谣，像民间故事、民间传统歌谣和谚语等都是好东西，都要搜集。从此，张纯岭第三次踏上采访之路。

    为了搜集民间故事和传统歌谣，张纯岭采访的人更多更杂了。从街头卖艺的，到说书唱戏的，再到卖老鼠药的，只要说故事会唱歌，他就采访。

    他采访一位姓孙的老人，了解到此人曾经敲着小鼓要饭，唱得很好。“年轻人，你学会了这个活，就不愁吃了，只要在一个地方敲着小鼓唱一段，人家就给你送干粮。”老人说完，就唱了一上午。当天，谣言就传开了，有人说他在给自己找后路，要跟人学要饭。张纯岭笑称：“可能是这些话听得多了，自己就产生了抵抗力，说就说吧。”

    上世纪80年代末，张纯岭把自己整理的4个民间故事寄给陶阳，得到陶阳的首肯。陶阳对《白氏郎的故事》等几篇民间故事给予高度评价，并肯定他已经掌握了神话故事口语化的表现技巧。至今，陶阳已经为张纯岭的3本书写了序言。

    为出书耗尽半生积蓄

    张纯岭白天采访，晚上整理，不到五年时间又整理了一百多万字的资料，把整理的材料集结出版是他几十年的心愿。

    1990年，他倾尽半生积蓄，又借钱出版了第一部作品《徂徕山民间故事》。“这本书的出版圆了我的作家梦。”1997年，《徂徕山抗日歌谣》由海洋出版社出版。2004年，张纯岭又向朋友借钱出版了第三部作品《徂徕山传奇》。2006年，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徂徕山歌谣》，被陶阳称为“不仅是山东的宝贝，也是国宝”、“比珍珠玛瑙还珍贵”。2007年，出版了《徂徕山风物传说》；2010年，又出版《徂徕山红色歌谣》。二十年来，张纯岭相继出版了6本书，花费10多万元。

    张纯岭说，今年“徂徕山曲艺集”和“徂徕山抗日斗争故事”已经整理完毕，打算近期集结出版。

    “对家人，我身怀愧疚，但做事业，我问心无愧。”张纯岭说，40年来，他亏欠妻子和孩子很多，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父亲，但这辈子，他又活得很充实。“我热爱脚下的这片热土，牺牲自己的私利，使徂徕山民间文学得以世代流传，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张纯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