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

    胡适有诗云：“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胡适一生喜为人牵红线，冰心、沈从文、徐志摩以及千家驹等等，他都以主婚人或证婚人的身份付出了他独有的情感。而他自己也许是遵母命，也许是不忍离开结发之妻，又也许是为儿子的成长，一生始终压抑了自己的情感，在感情和婚姻道德的矛盾里与江冬秀相守终生。

    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绊绊是难免的。和江冬秀结婚后，胡适曾在友人张慰慈的扇面上题字：“爱情的代价是痛苦，爱情的方法是忍得住痛苦。”忍不住痛苦怎么办？胡适经常出外在北平的广和居借酒浇愁，或者到陶然亭和什刹海散心。徜徉于青山秀水之中，胡适逼迫自己逐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男人在失意时最怕女性温柔的缠绕。这个时候，曹诚英来了。曹诚英和胡适是同乡，也是安徽绩溪人，1902年生，小胡适11岁。她与胡适有些亲属关系，是胡适三嫂的同父异母妹妹。在当年胡适的结婚典礼上，曹诚英是新娘子江冬秀的小伴娘。6年后，胡适在杭州与曹诚英邂逅。曹诚英身上的温柔妩媚是江冬秀所没有的，胡适的才识和风度是曹诚英欣赏的。一个欲寻找婚姻的突破口，一个想轰轰烈烈地爱一次。于是，西湖边上，他们下棋、赏湖、写诗，处处留下这对有情人的绵绵情话和身影，胡适对这段奇妙的日子恋恋不舍，他在日记里动情地写道：“我这三个月中在月光之下过了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继续这三个月的烟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过屋角去，不禁黯然神伤。”

    如果没有江冬秀，他们该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胡适在《秘魔崖月夜》诗中写道：

    翠微山上的一阵松涛，

    惊破了空山的寂静。

    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

    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 

    爱情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所以徐志摩说那段日子“无所不至，谈书谈诗谈友情谈爱谈恋谈人生谈此谈彼，适之是转老还童了”。

    他们蜜也似的相爱，心里很满足。一提及离别，他们便相依着脸哭了。相爱的人都希望恒久远，此时，胡适第一次产生了与江冬秀离婚的念头，于是他向江冬秀提出要离婚。江冬秀马上进了厨房拿了一把刀，抓住了两个孩子。她说：要离婚可以，我也不要活了，先把两个孩子杀掉。此时，胡适的弱点被聪明的江冬秀摸得一清二楚：胡适爱名，爱面子，爱保持他那圣人形象，所以，一发现胡适的婚外恋情，江氏就泼而又泼，在这“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的情况下，胡适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向江冬秀妥协。纵然面对爱的结晶，胡适也只能选择让曹诚英堕胎。似乎是想补偿这情债，1934年，由胡适推荐，曹诚英被保送到美国康奈尔大学农学院留学，此事才告终。

    曹诚英后来没有再嫁，1961年，她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捐出，在安徽绩溪上庄村口重修了杨林桥，因为他们曾经相约要在这桥边安度晚年。1973年，她死后嘱葬于此，因为这是胡适回家的必经之路。她的情感都留在烟霞洞，她的爱情永远定格在与胡适相交的时刻，痴情若此，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所以，我一直觉得爱情里最大的遗憾，不是擦身而过，而是面对真爱而又无法与之携手。这是胡适的无奈，却是曹诚英的悲哀———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