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特派记者 李康宁 

    片/本报特派记者 周青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5月14日，站在陆前高田的遗址上，悲怆会把整个人包裹起来。这里的地势堪称风水宝地，苍翠欲滴的青山将一湾碧水环抱在怀，遮风挡雨。这曾经是个安闲的小镇，生活着两万名与世无争的渔民。

    然而，海啸到来的时候，这样的地势造就了陆前高田的死亡。13米高的浪头，轻易漫过防波堤，撞击到两边岩壁上，返回来汇成一处，向纵深处反复挤压。平静秀美的港湾刹那间杀气腾腾，黑色的波涛声势湍急，而又充满耐心地把陆前高田这个地方，从地图上一笔一笔地抹去。它似乎憎恨人类文明的任何印记，把房屋、汽车等一切符号改掉重写，重新创造一个新的洪荒时代。

    那一天，八千多生命刹那间殒灭，数量几乎是整个日本震灾死亡人数的一半。背山面海的他们，无路可退。幸存者无处凭吊，因为他们已经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唤醒自己苦痛的记忆。锈迹斑斑的球场灯柱、摇摇欲坠的医院大楼、辨不清原貌的汽车躯壳，陆前高田只留下了这些。

    相距不远的气仙沼，命运同样悲惨，巨大的船舶被扔上了屋顶。洪水刚刚退去，又引发了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火光照亮的不是离人的归程，而是去路。两个月后站在这里，现场很多家庭都保持着仓促逃离的原貌。这让我们这些旁观者的眼里和心中，都蒙上了斑斑锈迹。未曾烧尽的照片上，有人笑靥如花。不知从哪儿冲来的海龟蹲踞在路上，并未瞑目。

    路边驻足的老者，山上剪草的妇人，见到记者的镜头纷纷受惊般地躲开。他们不肯复述任何一段回忆，也拒绝憧憬任何一段未来。一位居民反问：“房子还能重建，可是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