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市环境局派出的工人在分类清理海啸废墟。 

    本报记者 周青先 摄 

    自民党党首谷垣祯一（资料片）

    战后为了避免日本走向军国主义化的老路，美国人为日本量身定做了现有的政治体制。朝野之间多党牵制，厉行民主执政的理念。从此之后，日本的政坛就成为了政客们斗智斗勇的舞台。日本巨震之后，情况更是如此。一片狼藉的震后现场，成为了党派们大展身手的棋盘，围剿与突围，固守与反击，在“救灾为民”的规则之下，演绎出一幕幕精彩的暗战。

    菅直人

    内忧外患，死战不退

    地震之前，菅直人内阁其实已经风雨飘摇。

    3月6日，日本外相前原诚司向菅直人提出辞职，罪名是收取“违法政治资金”。这令菅直人内阁的声望再次下跌，但是菅直人表示，将履行职责到底。他任命官房长官枝野幸男代理外相职务，继续推行自己的平民政治计划。

    11日突如其来的这场大地震，让局面突然间变得微妙。菅直人和枝野幸男，就像被海啸抛起的小船一样，被扔上了危局的浪尖。这是劫数，也是机遇。

    忙于应对压力的菅直人，在震灾开始的一段时间略显迟钝。他相信了东京电力公司的谎言，以一个工科毕业生的角色，向公众承诺“核电站安然无恙”。等东电的谎言穿帮以后，菅直人大为光火，但也无可奈何。

    然后他发现，国民自卫队也不太听他的指挥。七成以上的民众，对他在抗震初期以及核辐射问题上的优柔寡断表示了严重的不信任。

    危机在前，菅直人必须重塑声望。

    于是他开始了更为强硬的举动。他一再表示将调整国家能源发展计划，从根本上重新审视国家多年来管理核电的方式。以首相的名义，建议关停了滨冈核电站。这些都是收回民心之举。

    除此之外，菅直人还带头停领薪水，放弃了每个月160万日元的首相工资。他发誓一天不结束核危机，就不配拿这份钱。而他的副手，刚刚代理外相不久的枝野幸男，成为了内阁发言人。他每天都肿着熬红的双眼，在镜头前面语气严肃地表明政府的态度立场，也为自己谋得了一些印象分。

    在菅直人的努力之下，内阁的声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回升。但是他的危机仍未解除，日本参院议长西冈武夫在5月19日《读卖新闻》上发表文章，批评菅直人首相应对地震灾害和福岛核电站事故有“六大失误”，要求菅直人首相立即辞职。

    西冈武夫是民主党的元老人物，与菅直人算得上是“同志”。但是这位老人家也出来砸场子，菅直人的处境，可谓内忧外患，四面楚歌。然而他必须撑下去，因为他身处此际，已无退路。

    在野党

    借机发难，大举反扑

    菅直人的麻烦，就是在野党的成功。

    在民主党成为执政党之前，自民党已经把持了日本政治十年以上。一年半之前，来自自民党的首相麻生太郎离职，民主党终于抢得了首相大位。自民党党首谷垣祯一很想反攻，但是限于当时的政治经济形势，却不得不甘拜下风。

    地震也是他们搞掉菅直人，乃至整个民主党的一个大好机会。他们联合了公明党等一些在野党派，一齐对中央政权施压。

    日本的公务员，分为中央公务员和地方公务员两大类，两者之间并无隶属关系，相对独立。民主党虽然是目前的执政党，但是势力大都在中央各直属机关，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偏弱。4月中旬开始的地方统一大选，利用民主党在抗震救灾中的疲软表现，在野党大获全胜，地方政府的实权，还是牢牢控制在在野党手里。

    此后，日本官房长官枝野幸男提出了“干部人事冻结”的说法，意欲在赈灾救助期间加强对人事的控制力。此举又引起了在野党的强烈反弹，他们表示，这是民主党在借救灾的机会干预日常事务，来维护自己尴尬的地位。在野党的反应非常激烈，在报章上，甚至写出了“天下批判”的刺眼字样。

    在一再的交锋中，自民党发现仅仅是批评和抗议没有太大的作用，于是他们准备动用最后的办法，其由头自然还是抗震救灾。5月17日，自民党党首谷垣祯一警告，如果菅直人政府不能在本届国会闭幕前，提交旨在支持灾后重建的2011财政年度第二份补充预算案，自民党将发起内阁不信任投票。也就是说，自民党准备在参议院和众议院“弹劾”菅直人以及他的僚属。

    如今，日本的整个政治处在尖锐对立的局面之中。参议院中是在野党占优，而执政党民主党则占据着众议院的众多席位；中央政府由民主党的菅直人内阁领导，但地方上却有众多的在野党官员，比如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就是自民党的骨干。党派的龃龉，造成了很多决策执行不力，日本救灾的进程缓慢，跟党派相争、中央地方政权的错位不无关系。

    影响

    朝野共济难以实现

    国难当头，朝野两党能不能放下芥蒂，共同奋斗？就现在的形势看，相当之难。

    因为两派的政治目的并不一样，民主党提倡以“建立自由与安心的社会”为号召，力主日本摆脱官僚政治和精英主义，建立透明与公正的规范，实现共生社会、国民主权原则，在国际上建立可信赖的国家形象。而自民党更趋向于保守，维护现状。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对于靖国神社的态度，两派就截然不同。民主党历来反对首相参拜靖国神社，而自民党出身的首相小泉纯一郎多次参拜过靖国神社，现任党首谷垣祯一也去参拜过。石原慎太郎更是一个整天鼓吹日本要拥有核武器的政客。

    在地震爆发时，日本在野党曾经提出朝野党派紧密团结共同抗灾的想法，但是民主党予以回绝。几天之后，福岛核电站危机加重，菅直人首相向自民党总裁谷垣祯一发邀请，请其进入内阁担任核电站问题大臣。但是时过境迁，谷垣祯一予以拒绝：“入阁如同实现联合政权，只能导致责任不清的结果。”

    双方显然各怀心事。民主党可以借此抨击在野党人逃避责任，置国家危亡于不顾，天天只知道唱反调；而自民党等在野党人则拒不参与内阁，以免帮民主党人背黑锅。他们就是想让民主党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以期在下次的大选中，卷土重来。

    这样的互相推诿，让日本的民众感到不满。日本人喜欢用一句谚语来形容日本政坛的现状———“酱和大粪是一样颜色的”。一些长者也对党派在这个关头互相倾轧的行径表示了不满。80岁的众议院议员、自民党老牌高层小里利元5月17日在自民党总部进行演讲时表示，“临阵换相”不可取。他劝告自民党人士不要一味地考虑将菅直人从首相位置上拉下来，而需要在抗震救灾和灾区重建方面与现政权合作，共赴国难。

    在阪神大地震时，小里利元曾经担任过地震对策担当大臣。他说阪神大地震发生后，在野党积极地向当时执政的自民党政权建言献策。在自然灾害面前才会检验出真正的国力和国民向心力。以超党派的形式排除万难去付诸实施才是最重要的。

    在舆论的呼声之下，朝野之间不能不有所触动。最新的消息称，6月1日首相菅直人将与自民党总裁谷垣祯一等出席党首会议。这将是日本大地震后的首次党首讨论，不知道此番双方会不会相逢一笑，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