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宋昊阳庄文石

    6月1日，在全国各地的火车站，一场针对黄牛党的战争正式开打———刚刚落地的实名制动车票，被各地铁路部门当作“杀手锏”，寄予了“宰牛”厚望。

    但两日来，无证不能买票，借证又难以上车的窘境，开始让人们体验到“实名票”时代的出行难，公众突然发现，这把“刀”能不能“宰牛”尚属未知，但已经划破自己的手了。

    尚未伤敌，自残三千。出来“宰牛”，也是要还的。这一点，做的人不知，看的人摇头。

    “证件时代”，效率退化

    2008年春晚的小品《开锁》中，被各种证件折腾得崩溃的黄宏大喊：“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能证明是我自己？”

    你能证明你自己，但没证件，买不了票。

    自6月1日起施行的动车票实名制，又让公众集体进入“证时代”，如果你想顺利出行，那么身份证、户口本、学生证等几十类证件，你必须选择一种带在身边。

    2日上午10点半，张凯一脸疲惫的走出潍坊火车站候车大厅，因为没有买到去济南的动车票，他和媳妇以及两岁的儿子只能选择坐汽车去串门了。此前，没带身份证的他怀揣一张工作证排到购票队伍中，但一个小时以后，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个证不能买票。

    “我这个也能证明我身份吧？”张凯有点不相信。“不行，这个证件无效！”售票员摇了摇头。

    “你能不能帮个忙，我也算是铁路上的职工。”作为火车上的一名售货员，张凯想着自己人怎么着也该通融一下。“你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售票员仍然微笑着摇了摇头。

    “工作证有印章，有照片，这还不行？”张凯展示出自己的证件，证件类似户口本大小，上面是他的个人照片，出具方是青岛铁路通达实业总公司。

    他说自己掏钱买票，既不是占人便宜，又非犯罪嫌疑人，还持有工作证件，铁路部门不让上车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谈起实名制火车票，在潍坊工作的宋常伟觉得自己首次购买实名票的经历更加让人觉得憋屈。

    2日上午，宋常伟不到十点就来到了潍坊火车站的售票厅准备买票。由于女朋友的身份证不在身边，手上只有写有女朋友身份证和姓名的一张白纸，他不确定这样能不能买到动车票。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宋常伟决定先问一下问询处的工作人员是否能够买到女朋友的车票，或者能否办理临时证件。

    不知是宋常伟自己没说清楚，还是工作人员没有听清楚，当时听到的回答是“可以购票”。

    宋常伟立刻加入了长长的购票队伍。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挨到窗口。然而，窗口里面的售票员却告诉他仅凭这样的一张纸，并不能为他的女朋友买到一张动车票。

    感到“被耍了”的宋常伟生气了，他跑到问询处和工作人员理论，提出“要么让我买上票，要么赔偿我这一个小时的损失”。

    工作人员告诉他，要想买票，只能等临时制证处的铁路公安人员回来，为他女友办理一张临时证件。

    中午12点，宋常伟等到了制证人员，经过协调，铁路公安人员给宋常伟外地的女朋友办理了一张临时证件。而此时，距离他来到售票厅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实际上，两天以来，在火车站的临时制证处门口，经常会有人排队等候，这些旅客的共同之处，就在于缺少有效证件来证明他确实是他自己。

    全民范围的“消耗战”

    如果单从表面上看，动车实名制仅仅是增加了购票掏证这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然而，在这背后，确实全国火车站、警察和公众的一次联动，要想赢得对黄牛党的战争，巨大的人力物力的投入不可避免。

    为了保证实名票的货真价实，旅客购买实名票进站以后，铁路工作人员都要对排队等候的乘客的证件和车票进行一一查验，对于潍坊火车站来说，这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据火车站方面统计，发车高峰期，一个小时内有至少五六趟动车发车，等待上车的旅客可达一千多人，要在一个钟头内将这一千多人的证件和车票一一查验，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而随着7月1日，全国铁路实行新的列车运行图，经过潍坊的动车可能超过普通列车，如何应对实名制下的动车检票环节，也成了目前铁路部门的难题之一。

    仅仅在2日上午11点左右的两趟动车，就出现了旅客持印有亲友名字的车票，学生持请假条购票、组团买票身份证号码混淆、两人先后买票互相拿错车票的情况。

    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火车站只能请来铁路公安帮忙，为了帮忙验票，铁路公安每个班次加了一个警员，而且还有领导值班。

    2日当天，一位姓陈的警官被安排帮班，从中午12点到晚上9点，第二天还要继续执勤，早上8点到下午6点。他感叹，一次验票最多要面临几百个旅客，单单是查验身份证就够让人头疼了，况且还要帮一些粗心旅客解决上车问题。

    一位姓崔的警长当天就遇到一个年轻男子手持一张写有身份证号码的纸条，要求购票，在遭到拒绝后，该男子竟高声质问其是否是共产党员，怎么不为人民服务。这个问题让崔警长哭笑不得，“仅凭一个号码，你说我怎么给他办？”

    对于铁路公安来说，本来的职责应该是三品治安和刑事防范为主，但现在，有了实名制车票之后，他们又增加一项新任务，那就是查票验票，有警员说，这让他们的工作量几乎是翻了一番。

    而对普通公众来说，要想坐上动车，那就要付出比之前多很多的时间成本。动车票实名制以后，在整个潍坊地区，济南铁路局一共只授权了11家代售点销售动车票，许多旅行社和其他社会代售点都已买不到动车票，许多小区的居民只能亲自到火车站排队。

    因为实名制，旅行社的组团游可能“难产”，原本被市场看好的动车线路可能因此而风光不再。过去旅行社操作动车游都是采取的“先购票、后卖线路”的操作模式，而实名制执行后，旅行社必须改成“先卖线路、后购票”。

    随之消失的还有订票业务，曾经有些单位推出的电话和网上订票业务，因为“刷身份证”的要求而停止运行，对于习惯了订票的经常出差的商旅人士来说，恐怕还要慢慢适应排队购票的生活。

    更为严重的是，因为严格的一票一证制度，每名乘客都是实名购票、乘车，所以规定一张有效身份证件只能购买同一日期、车次、车站的一张车票。实名制车票丢失后，鉴于上述规定，乘客就没法再次购买相同日期、车次、车站的车票，丢失的车票作废，只能再买一张其他车次的动车票。

    这一担忧得到了潍坊火车站方面的确认，目前旅客如果丢失实名动车票，将不能办理退票业务，也不能补回相同车次的动车票。

    “敢死”未必能“杀敌”

    轰轰烈烈的“实名制”如同敢死队员，在全国大地前赴后继，不怕麻烦，勇于牺牲，几乎酷似一场“自杀式袭击”。

    但是，动车实名制真能挡得住“黄牛”吗？

    在一个网站举行的意见征集中，网名“嘟嘟鱼”就认为，火车票的实名制跟飞机票一样，并不能完全杜绝票贩子的倒票行为，因为票贩子仍然可以搜集身份证号码倒票。

    一位网民还晒出自己的经历，证明5月24日他电话购票预订10天后从广东到武汉的高铁却被告知车票已售完，但听说黄牛拨打电话还是可能定到票。

    对此，铁道部门的应对政策是，如果旅客所持的车票、有效身份证件与本人不一致，或没有携带有效身份证件原件的，不允许进站乘车，必须到车站铁路公安制证口办理临时身份证明，或者经铁路公安部门核实身份后，才能进站乘车。

    但是事实证明，这道屏障并不稳固。在2日上午的潍坊火车站二楼大厅上，至少有十位旅客存在未带身份证，或车票与身份证不符等各种情况的违规乘车。

    最让人惊异的是，一名上海旅客竟然只拿一张学校的请假条来坐车，警察上前询问时，才知道他是用母亲的身份证购票。这位旅客告诉警察，户口本远在上海的家中，自己又不满16周岁，没有身份证，而因为跨区域借读，学校又不能办理学生证，只能拿着假条当身份证明。

    最终，在铁路公安的协调下，这位旅客和其他一些旅客在留下身份信息后，顺利的赶上火车。

    在这件事情上，所有的检票人员似乎都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致的默契，只要是花钱买的票，只要其人并无危害公共治安的举动，一般都会在一番检查之后放行。毕竟都是父老乡亲，谁也不会将一脸着急的旅客硬生生挡在车门外。

    但仍有旅客认为，这样的同情值得赞赏，但事情总有两面性，如此宽容的放行，如果拿到春运的背景下，在“无论如何也要回家”的急迫心情下，又有多少警力等够把旅客的证件和车票一一查验，即使查出来，又能够挡下多少人？

    如果验票这一关把不严，对于神通广大的黄牛党们来说，无非就是借几个身份证购票，车票实名制，仅仅是多了一道手续而已。

    就在刚刚实行了两天的实名动车票仍在艰难落地之时，铁道部新闻发言人日前又表示，在全国铁路的动车组实行火车票实名制，可以看作是春运期间部分车站火车票实名制试点的扩大。今后，铁路部门将适应旅客群众的要求，根据铁路自身的实际情况，逐步推广火车票实名制。

    对于中国这个铁路运输大国来说，如果实名制完全铺开，那么全体公众大约都要集体来承担因此造成的各种成本。如何保证普通车票的实名落地，不像动车实名制这样充满仓促性和随意性，值得铁路部门再多花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