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曹晋铭
又到了这个让亿万家庭为之魂不守舍的6月。
所有处在边缘上的人都是神奇而幸运的,因为他可能会坠入地狱,也可能会升上天堂,他可能会变成沉默的羔羊,沉默地用一生的时间来舔舐伤口,也可能会长出天使的翅膀,向所有人展示他其实并不具有的所谓光辉。无论如何,这样的处境有如让人体验过生命死亡的轮回,而会更加珍惜身边的一切。
我曾经就是一个边缘生。
2001年,那还是高考时间定在7月的一个年份,我的第一次高考以失败告终。那个7月的7、8、9日,我是在信心满怀中度过的,满的有点流溢,然而,此后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像那三天一样信心满怀的流溢不止。7月10日,刚从学校回到家的我,骑摩托车翻了跟头,现在膝盖上的疤痕还一直提醒着当时的疼痛。9月11日,有两架飞机在地球的另一边撞上了大楼而爆炸起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跟另外9个复读生围站在学校餐厅的一张餐桌前吃饭。从餐厅的广播里我第一次听到“本·拉登”这个名字。2011年,本·拉登死了,我在这个繁华拥挤的都市里,努力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岁月,好像自己是一个旁观者。
1996年,我上初中一年级时母亲开始生病,直到2001年我的第一次高考失败后,才被确诊为过敏性哮喘。在这段时间里,我从父母身上吸收的精神力量支撑着我走过了2001,直到2002年的高考来临。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优等生,在2001年的下半年开始清醒,将自己重新定位为边缘生。那一年的时间里,反复听着零点乐队的《永恒的起点》专辑,渐渐沉静。听到过周围很多同我一样的复读生在抱怨,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让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应届生的优越感,而渐渐让自己胆怯。在那段苦闷的日子里,我真的没有像他们这样想过,人生有一点经历就会有一点收获,我所经历的是别人所不能经历的,我所收获的同样也是别人所不能收获的。上天如此的公平而坦率,正如之前不合时宜的信心满怀换来的是痛彻心扉一样。
那一年,我的学校生活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除了2011年11月19日凌晨的狮子座流星雨让整个宿舍楼沸腾欢呼,而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然而,这是他们的狂欢。我独自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忽明忽暗,听着他们的欢呼忽高忽低,想象着无数颗流星点亮那个凌晨的夜空,继而化为乌有,我忽然感觉到从梦中醒来的我是死而复生的。于是,第二天平静地走进教室里的时候,我感觉像是高一新生开学。那一年,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网吧还没有遍地开花,家里有电脑的同学也寥寥几个,因为查询艺术类高校招生简章的我,平生第一次走进了县城里的唯一一家网吧,第一次触摸到电脑,在某个家里有电脑的同学的指点下,注册了一个QQ号,名字叫“槃”。因为当时我想起了农村老家门口曾经有一颗梧桐树,陪伴我度过了童年的很多美好时光,忽然连续好几年它都没有发芽,在我们以为它已经死了并要决定刨了它的那一年春天,它又重新发芽,长出了大大的绿叶子。小时候当然不知道“涅槃”这个词,而2001年,我知道了它。
梧桐树在我的家乡是一种极为普通常见的树,几乎遍地都是,从小时候我就感觉它是普通而美好的。2011年的我感觉自己就是一颗梧桐树,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了,即使2002年我考上了大学,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一颗普通的梧桐树,可能曾经“涅槃”过。
作者2002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