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关系的道理，既浅显又深刻。无论东方西方，是否宗教信徒，都不乏谆谆教诲。

    ○叶小文：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党组书记、第一副院长。著名学者，著有《小文百篇》、《多视角看社会问题》、《化对抗为对话》等多部著作，本栏目特邀顾问。

    □叶小文  孔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耶稣说：“无论何事，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因为这就是律法和先知的道理。”于是，“世界宗教会议”(1993年，120个宗教团体6000人参加)通过的宣言，根据这两位先哲的圣言，强调任何宗教都要奉行的“不可取消的原则”，是“珍惜生命，正直公平，言行诚实，相敬互爱”。2008年10月28日，美国众议院高票通过的纪念孔子的决议指出，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一种道德品行的典范，也能促进人类和谐。

    人我关系的原则，似明白常糊涂。孔子教诲、耶稣圣谕，在市场经济面前，都会遭遇“言者谆谆闻者藐藐”的尴尬。因为市场经济中，每一经济的个体都追求利润的最大化，这是资本的本质；每一个真实的个人都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是人的本性。由此演出了一部部剧烈竞争的活剧，形成了优胜劣汰的秩序，从而在整体上推动了效率至上的发展。但市场经济的求金逐利，难免让人迷心逐物。如果一切向钱看，就会把精神、信仰一概物化；如果人人向钱看，就会把诚信、道德统统抛弃。

    怎么办？马克斯·韦伯倡导“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提出在基督教文明中推进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要靠一种“宗教精神的力量”来维持和制衡。据说这一套也曾管用，可是在华尔街鼓捣出的金融危机面前显然失灵了。

    今天，我们同样要面对在资本盈利和个人谋利被激活后，如何把资本冲动与诚信道德、把物质追求与精神信仰成功结合的问题。因此，我们的“十二五”规划提出，“提倡修身律己、尊老爱幼、勤勉做事、平实做人，推动形成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氛围。”

    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其中道理，值得琢磨。

    主张“为人民服务”，当然要强调“我为人人”，但并不因此就否定“人人为我”。一般即寓于个别之中，“人民”要体现在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之中。如果要求一部分人只提供服务而不享受服务，“为人民服务”岂不失去了一部分服务对象？如果要求个人无条件为集体牺牲一切，甚至放弃合理正当的利益追求，这种无视个体权益的“集体主义”何来感召力，又何来“可持续发展”？“我为人人”，在物质条件匮乏的历史阶段有其合理性，但随着时代发展，“人人为我”的合理诉求也应逐步满足。总是忽视个人正当利益追求，必然影响个人活力和创造力的发挥，最终影响经济社会的整体发展。这方面，我们的教训是深刻的。

    蛋糕要做大，也要分好。列宁说过，“我们要努力把‘大家为一人，一人为大家’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准则渗透到群众的意识中去，变成他们的习惯，变成他们的生活常规。”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个体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从根本上并不矛盾冲突，反而可以实现双赢。正如马克思所说，要“实现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也要求“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经过了个人利益的觉醒、市场经济的洗礼，如何把经济冲动与道德追求、把物质财富与精神高度成功结合起来，检验着社会的文明程度。倘若社会关爱人人，人人感恩社会，每一社会成员都充分感受社会的温暖与和谐，反过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守望相助，蔚然成风。如此良性循环，不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社会氛围”吗？此中，生长着一种新型的社会文明，激扬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生命力。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求不高。“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合情合理。在人我关系的高尚境界和低俗诉求的种种说法中，需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才是最可取、最可行的。因为：大公无私是圣人，公而忘私是贤人，先公后私是善人，公私兼顾是常人；私字当头是小人，假公济私是痞人，以公肥私是坏人，徇私枉法是罪人。我们要提升常人，提倡善人，学习贤人，向往圣人；也要教育小人，揭露痞人，改造坏人，惩治罪人。鉴于日常的、多数的都是“常人”，要做的“常事”，就是修身律己，平实做人；过去说的“常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说的“常理”则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