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学在校女生名下突然多出一套公寓，原因是她有个“富爸爸”，可是父亲给女儿的房产大礼却是由他任职的一家非营利机构来掏腰包，当媒体曝光该机构涉嫌用政府拨款和公众捐款中饱私囊后，这位“富亲爹”仓促辞职……这一幕似曾相识的“郭美美事件”的发生地竟是在美国纽约。

    《纽约时报》调查发现，一家规模庞大的公益性非营利机构对其管理层的待遇似乎慷慨过头，其创办人的年薪高达100万美元。作为“员工福利”，这家机构还出钱给高管的子女支付大学学费，甚至置办房产。对于这起被视为个案的公益丑闻，美国行业人士呼吁，政府应及时弥补漏洞，遏制非营利机构滥用经费。

    ◎富甲一方的智障机构总管

    三十多年前，菲利普·莱维和乔尔·莱维还是两个留着小胡子、衣着寒酸的普通社工。这对兄弟艰难地维持着一个慈善服务项目———照顾15名智障人士。由于资金短缺，每到周六晚上，兄弟俩不得不在游戏厅里经营竞猜游戏来筹措资金。

    如今，莱维兄弟已成为富甲一方的富豪。作为智障者护理机构“青少年研究网络”的高管，在美国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两兄弟的年薪却高达百万美元，在美国度假胜地汉普顿斯、佛罗里达的棕榈滩花园拥有多套豪宅。

    莱维兄弟管理的“青少年研究网络”是一个服务于智障人士的非营利机构，其不仅是纽约州最大的智障人士看护中心，在全美国也称得上是智障者护理行业的“领头羊”。“非营利机构”原本是指不以营利为目的、以社会弱势群体为服务对象的公益性组织，而莱维兄弟却靠它赚了个盆满钵满，不仅拥有名车豪宅，甚至连儿女们的各项教育开支，都通过这个非营利机构报销。

    《纽约时报》调查菲利普的资产记录后发现，菲利普·莱维的女儿在纽约大学读研究生期间，他曾以“学费补偿”的名义从“青少年研究网络”报销了5.04万美元，这笔钱不是为了支付她的大学宿舍租金，而是用于在曼哈顿格林威治村购买一套公寓的部分费用。

    今年6月底，《纽约时报》刊文质疑菲利普·莱维为女儿购置公寓的行为，两天后，60岁的菲利普突然辞去了该机构执行总裁的职务。他的哥哥，67岁的乔尔·莱维也在6月匆匆卸下机构顾问一职。自从乔尔2009年退休后，他一直出任该机构的兼职顾问，这个闲差每年为他带来25万美元的“顾问费”。不过，该机构的一名发言人说，两人的辞职行为与媒体问责没有联系。

    由于非营利机构带有公益性，“青少年研究网络”的资金都来自政府拨款和外界捐款，其中联邦政府在过去十年就提供了约10亿美元的资助。而现在人们开始质疑，这些公共资金有多少花在真正需要照顾的智障人士身上，又有多少流入了高层管理者的私囊。

    ◎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莱维兄弟的发家史可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当时也是由于媒体报道触发了智障者护理行业的革命，他们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1972年，纽约WABC电视台的调查记者潜入一个由纽约州政府管理的智障人士护理中心，拍下了一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中心收容了约5000名智障人士，他们的生活状况极其悲惨。在镜头里，赤身裸体的智障儿童在地上挤成一团，墙上处处是屎尿的痕迹，护工露出嘲弄的笑容。媒体的揭黑报道点燃了公众的怒火。纽约州智障儿童父母组成联盟，状告州政府。最终法院判决，州政府必须将大批的智障者转移到更小规模的社区护理中心。

    在这一背景下，从1976年到1979年，各种私营的非营利机构开办了上百个智障人士托管所，并获得了州政府大量的资金补贴。“青少年研究网络”由此崛起，该机构由一位心理学家在1957年创办。莱维兄弟加盟后，这个机构逐步成为智障护理行业内的佼佼者。1979年，乔尔成为该机构的执行主管，菲利普成为副主管。

    目前，这个护理机构拥有700多张床位和各种日间看护项目，以及幼儿园、学校、牙科诊所，还有接送智障者的车队。在成为智障者护理领域首屈一指的专业机构的同时，他们的服务也变得更加昂贵。

    当项目越做越大，非营利机构就能拿出更多理由找政府要钱，比如某位病人行为出现异常，需要增加看护，或者某项康复设施超过了预算等。《纽约时报》估算，类似的理由使得联邦政府为纽约州的智障者护理至少多花了一亿美元。

    联邦医疗补助计划原本是美国政府为低收入者提供医疗援助的项目。过去十年里，莱维兄弟的机构接受了超过10亿美元的联邦医疗补助计划资助。但是，这些钱是否都花在刀刃上却是一笔“糊涂账”。

    一位长期在“青少年研究网络”担任预算主任的理查德·费登爆料称，多年来，这家非营利机构一直在年度财政报告中掺水，不断抬高开支项目，以获得更多来自联邦医疗补助计划的资金。理查德·费登的爆料引起了司法部门的注意，他们在对该机构财政报告的调查中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青少年研究网络”每年都会筹办一场盛大的慈善活动，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皮埃尔酒店举办酒会为智障者募款，各界社会名流都会出席。联邦检察官指控说，从1999年到2010年，每逢年底，到了向联邦医疗补助计划申请报销的日子，这些临时的善款募集人员摇身一变，成为中心的正式员工，他们的薪水全部由联邦政府支付。去年1月，该机构称愿意支付1800万美元的罚款，来平息这起诉讼案，但否认自己有不当举动，而是辩称因为“复杂的财务汇报条款”导致机构的财政报告发生“误差”。

    出现问题的不仅是财政报告，2009年，纽约州“护理服务质量监督委员会”在审查该机构财务状况时发现，“青少年研究网络”多位高管通过机构为子女报销学费，其中就包括莱维兄弟。这一调查结果并未公开，但《纽约时报》依据“信息公开法案”获得了这些信息。

    《纽约时报》根据退税记录查出，该机构4名高管2009年获得50万美元的补贴，没有一家同类机构的管理者达到这一水平。2009年，乔尔·莱维领到了100万美元薪酬，菲利普紧随其后，拿到91万美元。而权威咨询公司统计显示，非营利机构此类职位的高管薪酬一般在49万美元左右。

    此外，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福利：该机构旗下的“纽约早期学习联盟”从2007年到2009年，每年向莱维兄弟支付约5万美元的顾问费；菲利普·莱维2008年在贝佛利山庄酒店住了两个晚上，花费了1468美元，他声称自己是要会见一个潜在的善款捐赠客户；两兄弟和其他高管还能选择用机构的资金租用雷克萨斯、沃尔沃之类的高档车作为私人或工作用途。

    ◎慈善高管薪酬要设限

    根据美国国会2000年通过的一项税务法案，包括慈善机构在内的所有组织，每年都必须向国家税务局上报年度财务报表，要求提供的信息十分详细，包括机构5名收入最高的成员名单等。同时，各州的检察官也有责任监督非营利组织的财务状况，并对其违法行为提起诉讼。各级政府提供公共服务项目招标的部门也会对承担项目的非营利组织进行监督，防止非营利组织通过政府资助项目牟取私利。但问题是，当一些非营利机构变得愈发庞大复杂，就会出现新的监管漏洞，原先给它们打造的“金箍”就可能失效。

    例如，“护理服务质量监督委员会”尽管已经建议“青少年研究网络”仔细斟酌开支是否符合其宗旨———诚实地使用公共资金，但调查委员会没有执法权，而对非营利机构高管能得到多少福利，相应的规定也不够细致。

    《纽约时报》认为，莱维兄弟的发家史尽管只是个案，但正暴露出慈善监管体系的漏洞。目前，纽约州约有13.5万名智障人士，为妥善照顾这类人群，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2011年，纽约州拿出约100亿美元。其中，约有一半的资金流向了莱维兄弟运作的这类私人非营利机构，而对于这些资金的具体开销却缺少监管。

    业内人士认为，这些原本单纯的服务提供者，逐渐变得复杂化。这些机构在具备更多专业技能的同时，也拥有了更大的权力———它们发展得异常强大，以至于成为行业内的“规则制定者”。智障者最需要哪方面服务，提供这些服务需要的开支，几乎都由它们说了算。

    “在某些方面它们(智障服务机构)比政府还强大。”纽约州“脑力迟缓与智障者事务办公室”的前任委员托马斯·摩尔说，“我们的服务体系不应发展成这个样子”。

    目前纽约州残障人士办公室的委员考特尼·伯克已经在7月末采取措施，试图遏制非营利机构的高行政费用。她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要求非营利机构创造一个“可持续、合理的薪酬模式”。如果非营利机构拒绝达成新的薪酬方案，伯克的办公室有权将薪酬标准纳入纽约州的法规体系中，并据此与非营利机构签订合同。如果该项措施得以实施，将有望防止类似莱维兄弟事件的发生。

    据《国际先驱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