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李晓闻 片/本报记者 张晓鹏

    天气放晴已经好几天了，董家洼村尽头的一条小路依然泥泞。横七竖八的车辙，深深浅浅的积水。低矮的平房，靠墙的锅灶占了厅堂近一半的面积。里面的屋子稍大一些，一张炕，一个低柜，还有一台已经很少见的17寸黑白电视机。墙上糊的报纸已经黄得发黑，抬头，一盏锈迹斑斑的电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不紧不慢。

    “要不怎么办呢？孩子总得活下来……”  依偎在奶奶身旁的殷炳涛是殷老汉24年前从路沟里捡回来的。殷老汉当年67岁，儿女都已各自成家，日子过得也紧巴巴。老两口一合计，决定把这个“外人的孩子”当亲孙子来养。

    “要不怎么办呢？孩子总得活下来……”说起往事，奶奶开始老泪纵横。其实，“活下来”并不是老两口对这个弃婴的唯一期望，二十几年来，老两口东拼西凑，四处打探，一心想为孙子治好眼睛。他们不懂医学，只是固执地认为，孙子的眼睛是可以看得见的。从青岛到济南，从济南到北京，“花的钱已经没数了。”

    谁说血浓于水，没有血脉相连，却依然有恩重如山。

    “你们别怨孩子，俺离不了他啊！”  “炳涛，给你找了个活，叫你去上班，你去不？”在殷家，一同前来的村书记李栋接到残联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消息。

    “那……那得看是啥活……”

    “反正是个你能干得了的活，你快说你愿不愿意？”李栋捂着手机，大声催促道。

    “那……中啊！”炳涛嗫嗫喏喏，刚要答应，却又立马改了口，“那啥，看看再说吧！”

    李栋和随行的民警又气又无奈，他们来劝说炳涛出去工作，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你们别怨孩子，俺离不了他啊！”老人家颤巍巍地开了口。奶奶已经84岁，有低血压、低血糖，时不时会晕倒。4年前殷老汉去世后，孙子炳涛成了奶奶唯一的靠山。而对于自己的俩女儿和一个儿子，奶奶似乎不愿过多提及，只是说“他们也都老了。”

    “说句不好听的，俺出去上班了，奶奶万一哪天没了，都没人知道……”

    “不愁吃，不愁喝，这样就挺好！”  交谈中，炳涛一直乐呵呵地笑着，即使是手抹眼泪的时候。

    “有啥好愁的呢？再难的事不都过去了吗！不愁吃不愁喝的，这样就挺好！”黝黑的面庞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紧闭的眼帘，藏起了他对奶奶、对未来的担忧。然而，就在不久前，因为怕奶奶放心不下自己，炳涛一度为自己想好了“后路”，打算在奶奶去世后，自己也一同离去。

    说话间，炳涛不停地用手摆弄着一个收音机。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好伙伴。由于“电池很贵”，这个收音机是用两根线接在一个手电筒上使用的，记者端详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原理，只是大致明白，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连收音机和手电筒都要共用一组电池。

    从殷家出来，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直到我们的车已经上了路，炳涛还在慢慢往前挪着步，不停“张望”。阳光穿过树叶照到他脸上，也许是本能，炳涛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久久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