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卫华
秋风动,栗子香,甜甜的腻腻的,粘上鼻尖,抚上面庞,柔和熨帖又温情。
依然记得,老宅院子里长着一棵栗子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每逢栗子花开,蓬蓬勃勃的枝叶间便爬满绿色“毛毛虫”,用不了几天,“毛毛虫”便化身为小刺球。在秋风抚慰下,小刺球一天天长大,与叶子一起变成了黄褐色,这个时候,栗子就熟了。仰头望去,栗苞张开嘴笑,里面红褐色的栗子闪着幽微的光,在飒飒秋风里欢快地摇曳着。
邻居常用竹竿朝栗子树一阵猛打,栗苞便“啪啪嗒嗒”往下掉,落在水缸上、屋檐上,滚进草垛里、鸡窝里,蹦到木凳旁、渔网旁,一些栗子从栗苞里倏地溜了出来,邻家的孩子笑着、跳着、叫着、捡着。我央求母亲也打,她终究没有同意。她说,自然从树上掉下的栗子味道才好。
等啊等,天天走到树下朝上张望。慢慢地,有一两颗栗子掉下来,我如获至宝,把它们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尔后越来越多,一阵秋风吹过,会雨点般地落下几十颗,栗子滚着,我追着。有时,栗苞整个儿掉下来,我迫不及待伸手去抓,痛得“哇哇”直叫,可心里却兴奋得很!
想从栗苞里掏出栗子绝非易事,靠手肯定不行,必须借助秤砣,力度还要恰到好处。重了,栗子跟着栗苞一起粉身碎骨;轻了,栗子纹丝不动,看的人干着急。只有父亲那不重不轻、不疾不徐的一击,才能让栗子乖巧地滑落下来。
父母忙着捡栗子,我抽身找根蜡烛点燃,跳动的火苗像我驿动的心。用锥子戳了栗子放在火苗上来来回回地烤,不一会儿工夫,栗子便“啪”的一声裂开,嫩黄的栗仁裸露出来,氤氲着些微热气,轻咬一口,香、甜、软、糯,好吃得停不了口。父亲怕栗子爆裂时伤着我的眼,当他发现我的伎俩时,总会毫不犹豫地吹灭蜡烛,把我训斥一顿。
偶有闲暇,父亲会炒栗子。往土灶大铁锅里倒进少许香油,用铲子在锅周抹匀,再倒进栗子,加入桂花,轻轻翻炒。母亲拉动风箱的“呼哧”声、稻草燃烧的“噼啪”声和锅铲碰撞的“叮当”声,成了美妙的交响乐章。夜幕低垂,一家人围坐桌旁,在橘黄的煤油灯光下,母亲纳鞋底,我看小人书,父亲剥栗子,不时把栗仁递到我和母亲手上。淡雅的桂花香、甜润的栗子香,细细咀嚼,慢慢品味,是无上的享受啊!
现如今,父母和我同住城里。有时,父亲会买回一包栗子,一颗颗剥给母亲吃。我知道,母亲含在嘴里的是栗子,留在心里的一定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