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片 本报记者 

    几天前，一位66岁的市民张玉兰找到了我们。电话那端，这个苍老的母亲止不住哭泣：“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张大妈的女儿刘燕，今年37岁了。4年前，没有工作的她突然迷上了游戏厅里的赌博机，几乎天天都去，输了钱就回家跟丈夫争吵要钱，要不就去张大妈家里闹。最多的一次，女儿不到一小时就输了1500元钱，这些年花出去的钱不计其数。为了养活外孙女，张大妈和一年前刚刚动过手术的老伴每天在外打工。   

    迷上赌博机，女儿一夜之间变了样

    7日，市区一家面积不到10平方米的小店里，66岁的张玉兰蹲在地上收拾货物，把一个个包装盒抱起来，弯腰、起身，动作缓慢的她忙出了一头汗。

    “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迷上那个的。”张玉兰说，女儿今年37岁了，有个孩子在上初中。这些年，因为身体不好，女儿一直没怎么工作，每个月她都会接济女儿一家。那个时候，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她和老伴靠着退休金，日子也能过得安稳。

    就在四年前，一切都变了。有一天，女儿突然跑来找她要钱。“我以为是生活费，就给了她几百块钱。”但是没过几天，女儿再次来找她要钱。“看她很烦躁，好像有什么急事。”这一次，张玉兰把电话打给了女婿，知道了一切。 

    “她迷上了游戏厅里赌博的游戏。”张玉兰说，女儿后来告诉她，有一次在街头溜达的时候，跟着别人进了路边的一家游戏厅。游戏厅里，各种五花八门的游戏机响着音乐、跳动着画面，一个不认识的人告诉女儿，这个能赚钱。女儿心动了，她掏出身上的钱，买了一把游戏币投入机器，果真挣了几十块钱。从那以后，刘燕一有钱就往游戏厅里钻，但是几乎每次都会全部输进去。

    就这样，女儿的心像着了魔似的，一天天地陷了进去。每天丈夫留给她买饭的钱都被她拿去赌，为了争家中唯一的工资卡，她经常去丈夫的单位闹。有时在中午，张玉兰正吃着饭就接到女婿的电话，她不得不放下筷子往外跑。 

    “晚上睡不着觉，每天一睁开眼就想，她是不是又去赌了？输了多少？”张玉兰说，只要一打电话女儿不接，就知道她又去赌了。这几年，因为女儿，她跑遍了一个个游戏厅，流了不知多少眼泪，可是女儿很难回头。

    女儿把生活费输个精光，六旬母亲跟小混混拍桌子 

    2011年，刘燕去游戏厅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的赌博数额也越来越大，从开始的几十块钱，到后来的几百块钱，最多的一次女儿偷拿了张玉兰放在家中的1500块钱去赌，没想到在一家游戏厅，不到一个小时她就输光了。 

    “那一次她真急了。”张玉兰说，女儿在游戏厅跟工作人员起了争执，说赌博机有问题，一定要要回钱。争执之下，游戏厅的三五个小伙子抓着刘燕就打，躺在地上的刘燕无力逃走，掏出手机拨打了110，看到她报了警，游戏厅的工作人员把她扔到了门外。 

    “你能想象我一个60多岁的母亲看到自己女儿时的心情吗？”张玉兰说，那时天已经黑了，她接到电话就往女儿被打的游戏厅赶。

    到了那儿，刘燕还在地上躺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都是土，已经昏昏沉沉的了。张玉兰和儿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刘燕扶起来。白发苍苍的她在大街上抱着儿子痛哭，周围看热闹的都不明白是怎么了。因为受了伤，加上刺激，刘燕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这四年，张玉兰没有一天不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我活了60多岁，从来不愿去招惹那些社会上的人啊，可是为了女儿怎么办？”今年春天，有一天刘燕又把刚刚拿到的400元生活费输了个精光。第二天知道了情况的张玉兰再也忍不住了。她把女儿常去的游戏厅找了个遍，终于找到了正玩得

    起劲的女儿。

    在游戏厅换币的前台，她对着几个小伙子拍了桌子。“你们知不知道她的老妈每天养活着她，你们知不知道她还有个上学的孩子啊，骗这样人的钱啊……”张玉兰怒砸着游戏厅的桌子，哭倒在前台，“我豁出去了，我这条命不要了也得救我的孩子。” 

    那次的最终结果，是对方找给了她200元钱，刘燕跟张玉兰回了家，并写下保证书。但是没过几天，她打女儿的电话再次打不通了。“我知道，她又去了。”

    这几年，刘燕花了家里多少钱她已经记不清了。

    曾经几次想跳楼但为外孙女老两口退休又打工

    现在的张玉兰，和老伴一起在外打工养活女儿的孩子雯雯。 

    “她妈已经这个样了，每天就想着赌，她爸一个月挣1000多块钱，也照顾不上她。”张玉兰说，去年的时候，老伴生了一场大病，花去了几十万。但是外孙女还要上学。无奈之下，已经退休的她在市区开了这家小店，大病初愈、已经67岁的老伴再次出门找活干，身体不好的他每天回到家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雯雯是个懂事的孩子，上中学后成绩一直排在班里的前几名。“有时我跟她说起她妈，孩子就一句话也不说。”张玉兰说，孩子知道她妈的赌戒不了，将来可能都得压在她身上。可是，张玉兰偶然翻看雯雯的日记，却发现里面记录的，是超过这个年龄孩子的成熟和压抑。“阴霾的天空，一滴泪划过，你看这应该是经常出现在一个十几岁孩子日记里的文字吗？” 

    张玉兰说，有时晚上雯雯在写作业的时候，刘燕会突然回来跟她要钱，原本安静的并不宽敞的家里，就会充满了哭闹声、呵斥声。

    一次，因为张玉兰拿回了女儿的银行卡，索要不成的女儿劈头盖

    脸的向她打来，生生的把张玉兰的头摔在墙上。 

    “孩子都是晚上关了灯以后哭，偷着哭，当姥姥的能怎么办？为什么要迷上那让人家破人亡的东西？为什么有这种让人家破人亡的东西？”张玉兰说，有好几次在女儿家，她真想找个窗户跳下去。可是她不能，她还得撑着，给外孙女挣学费。 

    “可是我们还能活几年啊？”说起孩子，张玉兰老泪纵横。 

    在张玉兰家，记者看到了她收集的报纸，上面全是禁赌的新闻。“我就这么天天盼着。”张玉兰说，每当有打击赌博机的行动，她就会专门跑到街上去看。但是没过几天，等风头一过，那些被封的游戏厅又再次开起来了。而她的女儿，就在那不知哪一家的游戏厅里，沉浸在充满诱惑的刺激中，忘了一切。

    “还有希望吗？”张玉兰问。 

    (张玉兰、刘燕、雯雯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