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台湾必逛夜市。在夜市中还有书店开门纳客,也是一景。
高雄的六合夜市在全台湾都有名气,品多、质好、味美,其中的一家书店与夜市同时间经营,引来不少淘书人。书店的名字叫做博客网书店,在夜市中间位置的一个地下夹层里。门头不大,却与夜市一样,书店招牌灯光明亮,不亚于夜市中任何一个摊位。吸引我的首先是挂在门口两侧的广而告之:新书、畅销书、新古书、绝版书、专业书,读下来就像看到夜市的各色小吃,不驻足一品是走不了的。
书店里果然书多,还多是我喜欢的旧版书。人也多,在这里淘书的人,虽不及夜市那样摩肩接踵,但也时常会与专注淘书的人撞个满怀。夜市里的小吃五花八门,一时不知吃啥是好,书店里的书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选哪本为佳。很久没有这样淘书了,挑来选去,一直淘到像狗熊掰棒子一样,选了这本放下另外一本,到最后留在手里的还是一眼就看上的《中国美术发展史》。这本初版于1978年的精装彩印近300页的大开本书,要价只有新台币250元,折合人民币60多元。拿下,走了。其他的书虽然喜欢,考虑到旅途还长,不堪重负,只得舍弃。这时候,时间已近午夜,六合夜市依旧灯火通明,吃客众多。而那家博客网书店,与夜市同辉,还有不少当地爱书人在精挑细选。我真羡慕他们,夜来无事,在书店看书淘书,饿了到夜市品美食,有滋有味。
这家开在夜市里的书店,其实也是一个特例,我看到的仅此一家,就像台北24小时营业的诚品书店,也是仅有的一家店铺。但是,在台湾的不少地方,书店的营业时间是相当于夜市的。不论大城市台北、高雄,还是小地方屏东、嘉义,走在街上经常看见夜里纳客的书店,里边还有不少人在看书选书。我在想,这是书店迎合读者的喜好,还是读者给了书店面子?或者对眼,两情相悦,久而久之,成了一种良性循环。你开门,我淘书,彼此超越需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引申而去,读书是习惯还是需要呢?有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他到英国访问,坐了一段城铁,见乘车者几乎人手一本书在静静地阅读,整个车厢里听不见嬉笑,看不见打闹。而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不读书就罢了,还不顾一切地大声喧哗,说一些低劣的不三不四的笑话,让人汗颜。有人辩解,似乎我们没有读书的习惯,是因为没有读书的环境。英国人坐地铁、城铁赶路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无聊的乘车环境养成了读书打发时间的习惯。我们的地铁才几年光景,且人挤人,根本容不下一本多余的书。我把希望寄托在了一百年以后。
书店开在夜市,与夜市争宠,顺势为读者提供方便,让读者在方便中体味读书的乐趣。诚品书店,被一般台湾民众认做曲高难和众,价格偏高,地点一般选在幽静华丽的道路上。但是,高傲的诚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与读者同在,把书店开到台北火车站,为心急赶路的人提供一个心灵的休憩之所。平时没有逛书店和读书习惯的人,此时此景,也会抄起一本书,有心无心地读下去。久而久之,可能就读出乐趣,习惯由此而生。
其实我们是有读书传统的,甚至把读书与做人持家联系起来。过年时的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意味深长。但是,读书之功利胜过习惯与修养,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那些为了玉与屋打拼的穷文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就是念书,把四书五经滚瓜烂熟于心,然后乡试、会试、殿试,一路下来,行或者不行,一试定终身。学以致用尚可,学而优则仕,则完全把读书之原意引入歧途,至少读书人很累。
言归正传,读者逛书店不是到机关求人办事,书店要顺应读者的时间安排。书店开在夜市、火车站、社区,有意无意间你的生活中就有了书店这个影子。书店是大众的书店,不是小众的自娱自乐,没有大众化消费,不可能支撑小众的悠闲自得。书店需要分类,但不可有门槛。挤在夜市人流中,我满足于手中这本沉甸甸的《中国美术发展史》,感叹此地人生活的多样。也许生活就应该这样,你有随心所欲的资本,还要有消费这些资本的市场。资本与市场失去互动,那就是书店失去读者,无法继续经营,结果可想而知——关门大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