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沂蒙山老家,车上了高速,两个小时就能到。在六十年前,怎么走也都得三天。坐火车到潍县一天,坐汽车到莒县又一天,第三天再从莒县步行回家。三天的路,看了不少景,还经过了一点故事,真比一翅子扎到家有意思得多!
□苗得雨
1950年初夏,我留到了大众日报社,参加办《农村大众》,就这样正式进了城。 头一年秋冬,应出版社所约编诗集,回家找底稿,请假回去一趟,不算正式回家探亲。《农村大众》的领导还是鲁中南报社的社长刘建,年底我请假回家看看,一说,就同意了。我先问了同事于朴农,到潍县怎么走,他说:“我家就在潍县城里,我写个信你拿着,你到那里住下,第二天让我侄子给你买到莒县的汽车票。”我又写信问家中的叔爷爷苗泽林,从莒县回家怎么走。他回信说,出县城往西,翻过公婆山,奔库沟,再奔北儒过河就是。 起身那天,我买了济南特产准备好,那时火车一个小时跑不了六十里,有时等对方来车停老半天,到潍县已经天黑。怎么找的于朴农的家,第二天他小侄子怎么帮我买的票,已记不清,只记得那小家伙可能没睡醒,一路直捏把眼皮。坐上车,是敞车,烧柴油,一股股浓烟噗噗直往脸上扑,开始还注意看景,看见了早听说过的坊子,和我老师牛玉华的家乡安丘什么样,一路连颠带熏,也是快黑天到的莒县。 莒县就汽车站附近一家旅店。这旅店,我后来又住过几次。旅店只一个大炕通铺,挤挤巴巴能睡下七八个人。那晚住下的,有一个老大爷,一个壮汉,一个年轻媳妇,一个小伙子我。 老大爷待人亲切,很愿意说话,大家拿他当一家的老人似的。他说:“咱虽说是四人,也是男女老少,一夜相住,是前生有缘。今晚大家听我安排,我睡当中,女同志挨我右边,男同志挨我左边,别乱掺和,防备让我当了‘乱点鸳鸯谱’的‘乔太守’……”这老大爷也爱絮叨,“乱点”那故事,在《今古奇观》上,我在家时读过,这年咱刚十八,就是找对象也得找年龄相仿和看中的,哪能随便摸一个就是?老人家就是不嘱咐,大家也会规规矩矩,小媳妇自个更得使劲往边上靠。 一天累了,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我洗把脸,交上店钱,就急急上了路。公婆山很好翻,山不高,山前一个村庄,满处姜似的石堆,我们那里叫“僵帮石”。库沟是五、十逢大集的地方,村上常有人赶这个集,这个村庄似乎在一个洼处,树很多;再往北儒,几乎像熟路似的顺当。从北儒过河就是南神墩,走不远就到了我家,归心似箭,八十里路,不觉累就到了家。看见了早在等候的奶奶、娘和两个小妹妹,以及半院子老伙伴。 三天的路,看了不少景,还经过了一点故事,真比一翅子扎到家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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