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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6月2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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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其凤就任吉大校长后,首先拿“教职工子女加分”开刀,为此,他曾受到几十名职工家属围堵。20日的酒席上,回忆及此,周其凤当即挥舞双臂,模拟当时被围堵的场景,他的率性表现将一桌客人都逗乐了。
本报深度记者 张洪波 摄 |  | 晚餐后,周其凤与齐鲁晚报记者合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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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深度记者 张洪波 肖龙凤
没有哪所大学的校长像周其凤一样受到这么多的舆论关注和非议。他和领导合影,有人说他笑得“谄媚”；他给母亲祝寿,有人说他行孝“作秀”；他批评美国教育一塌糊涂,又招来一片骂声。
任上的他甚少对外界的评价做出回应,今年3月卸任北大校长后,他悄然消失在公众视野中。
卸任后的周其凤在干吗?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对外界的质疑是何态度?经数次联系,周其凤终于答应接受齐鲁晚报记者的非正式采访,于是有了这次共进晚餐的机会,让我们可以管窥一个真实的周其凤。
6月20日晚6点,北大勺园7号楼,周其凤准时走进来,与我们握手寒暄。
周其凤个子不高,他自嘲身形“猥琐”,脸上带着那副早已被网友熟知的笑容——此时,记者终于确定,这确是他与生俱来的笑容,因为他面对的是陌生人、朋友和后生晚辈。
这是一场属于私人交流的晚餐。在卸任北大校长后的三个月里,曾经被媒体一度关注甚至炒作的周其凤,几乎销声匿迹,他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只是专心治学、思考以及“守诺”——去完成当校长期间因为忙碌或其他原因而不能兑现的承诺。
周其凤终于用他彻彻底底的低调,无声地回应了他在北大校长任上的“高调”。
“清者自清,”在饭桌上,被问及这句话时,他沉吟了一会儿,转而解释,“别人冤枉过我,但我这一辈子,又何尝没有冤枉、委屈、误解过别人?”
在与齐鲁晚报记者的交流中,周其凤很少谈及他的教育理念,他更多是在剖析自己,他说:“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得需要两三年时间吧,又岂是这几个小时就能了解的?”
谈非议>> “最不该骂的,是我给老娘下跪这事儿”
周其凤是湖南人,爱吃辣,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齐鲁晚报记者作为山东人,能不能吃辣。
“我想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要说的。说实在的,媒体上骂我的,就针对那几件事。在我看来,那都不是事儿。”没等记者开口,周其凤自己先提了出来。
“我知道,一个是说我批评美国教育。我不是说完全否认美国教育,但我现在仍然坚持认为美国教育不是最好的。虽然说美国的教育比中国要好,但我那次说的是他们不懂得尊重人嘛。其实很多人都知道,美国的教育不是十全十美的,卖假文凭的‘野鸡大学’最多的就是美国,校园最不安全的也是美国。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为二的,不是说中国的教育就都坏、美国的就都好,都是有好有坏。”
本报记者开玩笑:“还有那首‘神曲’。”
周其凤也笑了:“再一个就是说我写的那首《化学歌》不好。我也不说我那歌有多好,但是到现在为止,你看看,有一首科普的歌吗?我这歌你说不好,但是它是经得起推敲的,你可以说它俗了一点,但它是那么回事。《化学歌》里面有非常重大的科学难题,要是解决了那些难题,是可以得诺贝尔奖的。”
其实,周其凤写过的歌不止这一首。朋友女儿提及他写的《妈妈的油茶果》时,他很认真地问:“这首歌你会唱吗?你也可以唱给你的妈妈听。”
他对所有骂声都不在意,唯独介怀有人说他给老娘下跪是“作秀”,“我觉得最不该骂的,就是这件事。”他曾在受访时反向思考:“我母亲刚刚过了九十大寿,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母亲了,这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很多人不一定享受得到。”
“我的心态一向是比较平和的。我不会因为人家说你好、夸你,就很得意,也不会因为人家骂你,就觉得了不得。所以你看,网上骂我最厉害的时候,仍然不影响我吃饭睡觉。”他接着说,“我曾经对北大学生说过,如果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学的话,就是这一点。”
虽然是头次见面,但周其凤说起话来非常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做过多思量,也不引经据典故作高深,“其实我是一个很透明的人,讲话从来都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我也是那样做事做人。不像有些人,你琢磨不透他。”
记者问他,以前他在舆论中“表现”得那么高调,而退休后决定不再接受采访,是因为相信“清者自清”这句话吗?
周其凤没有直接回答,他说:“人这一辈子,哪有不受委屈的?没有吧。另外,我自己这一辈子,也冤枉、委屈、误解过别人。”
谈治校>> “蔡元培活在现在,也未必干得轻松”
周其凤被误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2004年,周其凤走马上任吉林大学校长,上任不久他就开始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三项措施是取消45名博导资格、降低教职工家属子女加分、公布吉林大学债务困境。
一般官员上任会先笼络人心,而周其凤上任烧的这三把火却是把把“杀熟”。
“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走,几十个妈妈围堵我,前面十几个,后面十几个,抓住我的胳膊。”饭桌上,周其凤两条胳膊上下摇晃,比划着当时的情景,“但我内心很坚定,我说:‘我是湖南浏阳人,那里出过谭嗣同、胡耀邦,你们别逼我!’”
他的动作比较夸张,一桌的客人都被他逗乐了。
他说,当时在会上他曾问大家:“同样的分数,为什么教职工的子女就可以上吉大?不要让吉大变成自己人的吉大,而要做全国人民的吉大。”
记者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经历过特别贫困的环境,所以内心把公平或者平等看得非常重要?
周其凤说,也不是,这是一种责任心,做教育的责任心。
周其凤感慨,校长难当。吉大先是五个学校合并,后增加到六个,合校以后规模变大,到处需要钱:这里要图书馆,那个分校也要；这里要教室,那里也要……学校就得贷款、还钱。
周其凤在北大校长任上时,据说曾亲自指导和参与筹款,向校友募捐。卸任时,他留下五个梦想,其中之一就是希望到2020年,北京大学教育基金会能达到100亿元的规模。到时候,每年拿出五个亿,不干别的,就给老师发薪水、给学生发奖学金。
“有时候老百姓讲话也对,大学,不是大楼之谓、大师之谓也。但没有大楼,大师怎么办?”他说,现在的校长不好当,蔡元培要活在现在,也未必干得轻松。
记者问他对如今的中国大学校长是怎么定位的,是学术带头人、大管家还是社会活动家?周其凤没有直接回答,他开玩笑说,这个问题你该去问领导人。
谈责任>> “学生夸我解决了空调问题,我很伤心”
酒席中途,其他房间负责种花草的北大后勤人员来向他敬酒,周其凤坚持过去挨个回敬,而且杯杯必干。他说,越是对基层工人,越是要认认真真地敬酒。
就像种花草的工人跟前校长一起喝酒,这些年,北大不断融入平民气质。20年里,北大先后有400多名保安考学深造,北大的平民学校也开得如火如荼。
周其凤并不把北大“平民学校”的火爆看作他的成绩,他说“平民学校”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但不可否认,周其凤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平民情怀。
北大餐厅的一位厨师意外过世,周其凤专门去他家里悼念并鞠躬；他还给保安甘相伟写序,谢谢他为北大争了光。
“我一直把他们当做北大人。给甘相伟作序,我是说给北大学生听的,他们条件那么好,有时候却不好好读书。有时候我对学生不满的是,肉少了一块,空调不暖和,水不够热了(学生都会很在意)。”
“我卸任校长,有学生夸我终于解决了空调之类的问题,我很伤心。我觉得这些都是学生不该考虑的,他们不能为这些事情烦恼,为这些事影响情绪、影响学习,得不偿失,这样成不了气候。”
周其凤不会对学生发火,但有时他会对同样反映硬件条件问题的领导干部发火。有老师跟他反映,有座教学楼的三楼因照射不进阳光而不能用,周其凤当时就火了:“如果老师不能用,那就书记、院长去用,共产党员去用。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房子,就因为阳光照射不到你这儿,你就不能用!”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跟我扯这事了。”
周其凤说这话时,有些忧心的样子。其实他很矛盾,他在媒体上广为传播的另一件事是,有一次他去火车站接学生,曾一口气把学生的行李箱搬上四楼。他上任伊始就为学生被退学的事找有关部门,“我们能不能不开除学生?”
这大概也是周其凤内心深处的一种纠结,爱之深,责之切。
他告诉本报记者,他不希望看到学生因为作弊或者犯了一些错误就被开除,那不是真正负责任的态度。在他的一篇文章里,他还谈到,要把“教授治校、学生求学”改变成“师生共治”。
本报记者跟他探讨,百度的李彦宏曾提出“鼓励狼性、淘汰小资”。但现实情况是,以后无论是学生还是新进员工,都将以“90后”为主,这群独生子女身上都不可避免带有小资情调,他们会更加看重自我。这是学校和企业必须面临的事情,没有选择。
“我始终觉得,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肯定能肩负起那代人自己的使命,这个我是坚信的。但对北大的学生,我有更高的期望。”周其凤说。
(下转A1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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