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方向 我一直羡慕那些豪饮的文人。总希望能借助酒力,沾染他们哪怕一点点的灵光,让散发着酒香的文字,酿出狂野、豪放、浪漫的情调,醉倒走过的芸芸众生。可我不胜酒力,醉酒就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只想睡觉,痛苦的状态里哪里寻得见一丝文字的踪迹?于是常感慨自己肉体凡胎一个,谈笑无鸿儒,往来全白丁,还是死心塌地做好酒囊饭袋吧。 我好酒,但不嗜酒。有酒的时候,一天来二三两也可;无酒时,十天半月滴酒不沾也行。但下酒菜断不可将就。有人就着蚕豆、爆米花也能干半斤酒,这也许是真正的好酒者,我望尘莫及。我起码也得来碟花生米,最好是爆腰花、烧鱼块,要不溜豆腐、炸鸡蛋也行,颇有“吃货”之嫌。 饮酒最能出情致的莫过于独酌了。或临清风,或邀明月,或赏菊花,或听音乐,一个人捧着酒杯细细品咂,顿觉声色入酒,酒摇心动,心旷神怡,真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感。至此,或可明白些许宋人欧阳修的醉翁之意。不过,独酌之弊也显而易见。一个人自斟自饮未免形单影只,难免会生孤独寂寞之感,酒入愁肠,悲从中来也未可知。 饮酒最能出气氛的自然要推群饮了。五六个、七八个甚或十多个人围桌而坐,开始,大家还彬彬有礼、你推我让,但三杯两盏下肚,就都收起矜持、原形毕露了。北方人喝酒好猜拳行令,而南方人时兴找理由干杯。因为是熟人、同乡、同学、老同事、老部下,酒桌上相聚,这敬酒无论如何都是要干的。“感情深,一口闷”,大概源于此,否则就是大不敬。 酒喝到这份上,往往说明已进入高潮。酒力加上旁人的推波助澜,好汉们当然都不示弱,酒端在手中一杯一杯地像灌白开水,旁观者就发出一片叫好声。海量者的沉稳、量小者的浮夸、拍马者的奸佞、老实人的憨厚、油腔滑调的狡猾、笨嘴拙舌的木讷……一齐在酒桌上上演,但远比戏真实。 也许喝酒的最高境界是微醺。那是一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掐一把大腿知道疼的状态。只见此时的饮酒者两眼迷离,脸放红光,即使平日最无话的人也成了滔滔不绝者。他们侃的话题可以从伊拉克战场到台海形势,从房价物价到贪污腐败,从学前教育到家长里短,散漫而冗长,激动而舒缓,说到动情处众人赞一个,侃到激愤处众人骂一声,仿佛这说骂也是佐酒的一道佳肴似的。 但是,没有多少人在乎什么喝酒的最高境界。一桌酒喝到最后,有人还酒兴正浓,有人则头重如山,也有人烂醉如泥溜进桌子底下。一场喝酒大戏往往在悲壮的气氛中收场。 醉过知酒浓。没有醉过酒的人应该不是真正的喝酒人。 记得一个周末,有同事拿来花生米和黄鳝,说是要弄酒喝,立刻就有我等酒徒的响应。一阵烟火过后,油炸花生米、蛋花鳝鱼汤就摆上了桌。随之,一瓶酒打开,立时没了影。接着是第二瓶、第三瓶,一连开了五瓶白酒。这次也是棋逢对手,酒遇冤家,往日装斯文的同事今天个个能喝,我也不得不硬充英雄。结果,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他们醉卧“沙场”,我也头重脚轻地躺倒在回家的路上。 一次偶翻报纸,看到这样一则新闻:某地两位“国家干部”下乡检查工作,因醉酒掉入粪坑溺毙,其家属要求政府追认为“烈士”。尽管一直没有下文,但惊悚之余,不免感叹其喝酒的壮烈了。 自古以来,有关酒的是是非非不少。如今,见惯世人的酗酒撒泼、装疯卖傻、酒驾醉驾、伤人索命、觥筹交错、权钱交易,更加觉得还是文人喝酒最干净,醉酒的文人最可爱。刘伶赤身饮酒不至于裸奔,陶潜好酒不至于受贿,李白斗酒诗百篇,苏轼“大醉,兼怀子由”留下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佳句。酒赋予文人以灵感,给予落魄的文人以慰藉。酒成了文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以这样说,中国文学史的每一页都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酒,温柔似绵,炽烈如火。尽管醉过酒,但我还是常常盼望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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