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烟生
1900年,俄国人在哈尔滨兴建啤酒厂,最早把啤酒生产工艺引进到中国,啤酒是地地道道的舶来品。1903年,德国、英国合资在青岛建立青岛英德啤酒公司。之后,外商纷纷在北京、上海建厂,垄断中国啤酒市场。1919年,荣成人王益斋和李介臣从海参崴来到烟台,筹备创建啤酒厂。
他们认为,烟台依山傍海,气候适宜,水陆交通发达,客货运输方便。再加之烟台开埠已久,洋行林立,外轮进出频繁,夏季外国人到此避暑休闲,兴办啤酒企业顺应市场需要。经实地考察,他们发现位于烟台南山北麓有一名胜,因其岩石状如卧虎,名曰老虎岩,岩下有一泉眼(亦名“老虎眼”),储水甘洌甜美,醇香沁骨,余味绵绵,时为烟台一绝。当时,达官贵人都到此取水煮茶。
适宜的气候和老虎眼的水质等自然条件,坚定了他们利用老虎岩泉水釀啤酒的信心。1920年12月,王益斋和李介臣筹资5万元大洋购买老虎岩10亩河沟崖地,建设厂房,购置制冰机、蒸汽发动机和冷气管设备,招用工人40余人。经一年筹备就绪,定名“胶东醴泉啤酒厂”,并于1921年12月呈报北京的中国政府农商部备案,开业投产。这是全国第二家国人自办的啤酒厂(第一家为中国人在北京创办的双合盛啤酒厂,产品商标以“五星牌”驰名),当时注册产品商标为“三光牌”。主要生产啤酒、汽水、机制冰,1921年,产啤酒20吨。1922年,产啤酒46吨,汽水6万余瓶。
建厂初期,酿酒技术均为外国酒师垄断操纵。由于机器设备简陋,储酒窖藏达不到零度,经常发生坏酒事故,造成亏损。加之,由于管理不善,技术不高,销路不畅等原因,到1930年,5万元资本亏尽后仍净亏6万元。后改组为烟台醴泉啤酒股份有限公司,股份总额为大洋20万元,在上海、青岛等地设代销处。1931年,产啤酒150余吨,汽水15万箱。
20世纪30年代,外国啤酒垄断了上海市场。外国人分别在上海建起三家啤酒厂。其中有英商沙逊洋行开办的友牌啤酒厂、怡和洋行开办的怡和啤酒厂,法商开办的国民啤酒厂。
这些企业建厂早、宣传声势大,并采用津贴、佣金等方式,大搞促销活动,上海的百货公司、大饭店、餐厅、酒吧及零售小店都经销外国啤酒。烟台啤酒虽然质量上乘,但要打入已经垄断的上海滩,却无插足之地。为了长民族工业的志气,提高烟台啤酒知名度,厂家不惜工本以高额的广告费在上海大张旗鼓的宣传,先在上海名气较大的《申报》、《英文报》等媒体刊登大幅宣传广告。在上海大世界游乐场租下客房,精心布置宣传:凡是在某日往游大世界的游客,胶东醴泉啤酒公司免费请游客畅饮烟台啤酒,还赠送印有“烟台啤酒”字样的毛巾1条。喝得啤酒最多者为冠军,奖给大银鼎一只。第二、第三名,各奖小银鼎一只。这一消息一经传播,是日大世界涌现的人流如潮,交通为之阻塞。游客兴高采烈地品尝烟台啤酒,挥舞赠送毛巾,齐声赞誉烟台啤酒,口感醇正,泡沫挂杯。仅当天就消费啤酒500箱,24000瓶,其中第一名获得者,一鼓作气喝了15瓶。第二天,各报又把活动盛况进行绘声绘色的报道,一时名躁上海滩。
继而,又在上海半淞园举行一次寻找烟台啤酒的有奖竞赛活动,事先在上海一家大报刊登一条消息:烟台啤酒在某日在半淞园内藏有一瓶烟台啤酒当日找到这瓶啤酒的游客,奖给烟台啤酒2箱(96瓶)。消息传开,引起人们的兴趣。是日,园内万头攒簇,人声鼎沸。两次活动后,烟台啤酒在上海家喻户晓,交口称赞,名声大震。此后,外国啤酒销售量每况愈下,呈急剧下滑趋势。外商为稳住市场,决定对经销外国品牌的公司、饭店等机构给予增加佣金,鼓励他们扩大销售数量,以挤出烟台啤酒。与此同时,烟台啤酒采取措施,生产成本为8元一箱的啤酒批发12元。大饭店、餐厅、酒吧服务员及零售小店经销者每箱可得利润4元,即获利三分之一。之后,烟台啤酒决定从每4万元的利润中再拿出1万元直接返给消费者,每销售1万箱啤酒拿出1万元利润作为兑奖使用。促销手段是在一些啤酒盖里印上不同的字,每个字代表一定的钱数。如“中国啤酒”4个字,其中“中”字1元,“国”字2.50元,“啤”字5元,“酒”字10元。然后,把这些瓶盖分别封在1万箱啤酒瓶之中,只要开启啤酒发现瓶盖上如果印有的字,就可持瓶盖到烟台啤酒上海经销处分别兑换相应的现金。对顾客来说,花钱买酒,天经地义,可意外得钱,其乐无穷。同时,餐厅和饭店的服务员也很乐意销售烟台啤酒,顾客买的越多,得奖的机会才越多,自己挣得利润越多。英法商人给的佣金只有少数买办可以得到好处,烟台啤酒的做法可使经销商和顾客直接得到好处。于是,英法商人想把烟台啤酒挤出上海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由于烟台啤酒在上海出名,也引起支持民族工业的海外华侨关注,泰国曼谷的陈华兴公司便购买大批烟台啤酒在泰国市场出售,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华侨也纷纷购进。从而使烟台啤酒在海外也有一定的声誉,逐步由滞销走向畅销。
1934年,醴泉啤酒公司在上海代理企业义成公司倒闭,醴泉啤酒公司损失9万元,银行贷款无法偿还,由中国银行于1935年接管经营。行长徐望之除了从经济上支持烟台啤酒,还着手改变外国酒师垄断控制酿造技术的局面,决定聘请中国自己的啤酒酿造师发展烟台啤酒。
他在上海大报刊登载消息,招聘酒师。主张生产自主的中国留欧啤酒酿造学者朱梅应邀来到烟台。他用一个周的时间对啤酒生产工艺和工序进行详细调查,在公司董事会议提出改进生产工艺,提高产品质量的设想和建议。他的报告得到与会人员的一致好评。公司决定正式聘任他为厂务主任兼酒师,并派他到先后到意大利、法国、瑞士、比利时、捷克、奥地利、英国等进行考察。
回国后,朱梅决心改变酿造啤酒原料依赖国外进口的被动局面。醴泉啤酒公司从建厂到1931年的10年间,生产原料大麦均采购自东北绥芬河一带。“9.18”事变后,日本占领东北,铁路运输中断,工厂先后派人到江西省海州、新浦等地,省内泰安、招远、牟平等地购买大麦,勉强维持生产。酿酒的酒花,从德国、捷克、荷兰等国购买,经海参崴辗转上海、天津、青岛等港口进厂。由于时间不固定,交通不通畅,常常因待料耽误生产。30年代,公司从德国购进酒花根苗试种。试种最多的年份达到7亩,每亩收酒花75公斤。但洋酒师说,用中国酒花酿酒,出了问题概不负责。针对外国酒师的挑衅,朱梅与工人一道从选麦、浸泡生芽、炙烤每道工序做起,严格控制麦芽温度,改进生产工艺,硬是用国产酒花酿造出烟台啤酒,其质量及口感均不逊色于进口酒花酿制的啤酒。由此,朱梅等人对外国酒师糖化工序不合理,酒液过滤后浑浊的问题提出质疑。报请国民政府仲裁部门和厂方联合检验,情况属实,公司解除对外国酒师的聘任合同。
由于朱梅平易近人,作为中国第一代酒师,培养出一批技术骨干。后来,朱梅到张裕葡萄酒公司兼任酒师时,该厂的工作仍能正常进行。据资料记载,朱梅任职期间,对啤酒厂的设施、生产工艺进行多次改进,啤酒质量胜过外国酒师所制。1947年,国民党军占领烟台,员工怕被抓壮丁,人心惶惶,整天东躲西藏,加之缺乏资金,除留有少数员工看守厂房设备,其余人员均回家自谋出路,啤酒生产至此停业。
1954年,境内遭受台风袭击,粮食减产,苹果、梨、枣等落果严重。醴泉啤酒公司响应政府号召,召回原有企业员工,利用闲置的啤酒设备,以当地苹果、梨、枣等果品的落果为原料,因地制宜试制果酒。这种做法得到国家轻工业部的肯定,作出“上山下乡找原料,开发天然资源酿酒”的批示。省轻工业厅拨给企业款额10万元,建成一条果酒生产线,用以生产果酒。1957年7月,企业改为公私合营烟台醴泉酿酒公司,是年生产苹果酒、梨酒和草莓酒共110吨。1958年,国家拨款25万元,恢复啤酒生产,当年生产啤酒60吨。1963年,因原材料缺乏而停产。1964年恢复生产,当年产啤酒13吨。1966年10月,改为国营烟台啤酒厂。1971年,改称烟台啤酒厂。至今,老虎岩泉水酿造的烟台啤酒已飘香近一个世纪,成为烟台人的骄傲和自豪。如今,烟台人在品味烟台啤酒的同时,也在咂摸烟台这座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历史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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