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昱
1994年的10月3日,联合国公布了一份二十世纪最血腥的报告,说在刚刚发生的卢旺达大屠杀中,至少死了50万人。后来的统计显示,这个数字过于保守了,作为20世纪死亡人数最多的单次屠杀,有80万-300万名图西族人死于胡图族人对他们发动的种族灭绝,屠杀之残酷让十年之后参加纪念会的联合国秘书长安南都不禁流泪。
惨绝人寰的卢旺达大屠杀除了泪水,还留下了个后遗症,那就是非洲国家每当纪念该事件时,总会埋怨上几句美国等西方国家“不作为”:你们不是自居“世界警察”吗?这么大的屠杀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抛开美国有没有做“世界警察”的资格不谈,需要承认的是美国在卢旺达大屠杀中的表现的确一反常态——不仅没像后来科索沃事件中那样,绕开联合国直接冲上去维和,甚至都没争取联合国授权出兵,而是和安理会其他成员国一起“心平气和”地研究怎样“通过政治途径”“和平解决”该争端——就这么一直研究到卢旺达那边杀的没人可杀了,屠杀自行结束。
为啥“暴脾气”惯了的美国当时会突然转了性呢?这事儿得从卢旺达大屠杀发生一年前说起。联合国确认卢旺达大屠杀的这一天,恰好是曾震惊世界的“黑鹰坠落”发生一周年——1993年10月3日,美军在索马里遭受当地武装分子突袭。本来,美军此次行动是获得联合国授权的,奉命去抓捕曾袭击联合国维和部队、抢劫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当地军阀。但索马里民众在军阀的洗脑宣传下,误以为美军是侵略者,所以授权维和的美军一进入当地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遭受了美军自越战以来最惨痛的军事失败。让美国政府更受打击的则是事件之后的各方评价:美国国内对这场行动中18名美国大兵的死亡痛心疾首,质问政府为何要流美国人的血去管“闲事”。而国际舆论则恰恰相反,由于冲突至少造成3000名索马里人死亡,一些国家趁机指责美国滥杀无辜。本来奉联合国之命前去维和的山姆大叔,到头来损兵折将不说,还闹了个里外不是人。痛定思痛,时任总统的克林顿感叹说:“美国给索马里送去了成千上万吨救援物资,索马里却还给了美国十八口棺材。”于是一挥手让美国大兵们从索马里撤了出来。
知道了这么一段“伤心往事”,你就不难明白在卢旺达大屠杀时美国为何会袖手旁观——据说当时驻守卢旺达的联合国维和部队司令达赖尔将军曾拍胸脯说,美国如果肯派5000名士兵给他,卢旺达大屠杀就能被阻止。但问题是,美国如果真的参与到卢旺达的这场种族纠葛中,面对杀红了眼的胡图族人,又将发生多少次和“黑鹰坠落”类似的事件?美国国内和国际舆论会怎么说?克林顿扛得住吗?从索马里“黑鹰坠落”到卢旺达大屠杀,实际上体现了美国在现代国际体系中的一个悖论,那就是不管“闲事”要挨骂,管了“闲事”却要挨更多的骂。而对于国际社会来说,这个悖论的表述则更加可悲:“以暴制暴”是不完美的,但很多时候,人们找不到除此之外更有效的遏制人道主义灾难的方式。
如今的索马里不仅是海盗的贼窝,其境内的索马里青年党还刚刚制造了震惊世界的肯尼亚恐怖袭击。应该说,这些其实都是1993年美国在索马里“半途而废”的后遗症。至于卢旺达百万具尸体为国际社会留下的争论,穿过科索沃战争的迷雾,穿过叙利亚化武危机的疑云,或许还会陪伴人类社会走上很长一段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