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八月十五回家过中秋,去看望居住在安丘市的姨夫陈汉武先生。老先生一直关注着《问茶齐鲁》这个栏目,还讲了他小时候听到的潍县(现潍坊市)城里一位茶老板的故事。这间茶庄的名号叫“福聚祥”,老板姓李,茶庄开在潍县城里的北坝崖街的路西。每月逢五排十是潍县大集的日子,从乡下来赶集的人都要到福聚祥捎点茶叶。有的是自己喝,有的是帮邻居捎的。有的买一两,有的买二两,有的还带把茶壶过来,就买一壶茶。李家老板从不嫌麻烦,有求必应。这家从清末开过来的茶庄,到1949年关门,一直是潍县城里最受民众喜欢的茶庄。随手翻阅了有关资料,对福聚祥茶庄称赞有加,“一壶茶”的经营模式应该光大。尤其挂在茶庄门口的一副对联让我颇感兴趣,上联:近者悦远者来一团和气,下联:交以道接以礼四海春风。茶庄是茶文化推广的重要环节,万不可买茶而已。一壶茶也是买卖,更是人情世故的崇高境界。
齐鲁乃礼仪文明之地,处事往往中规中矩,仰望诸端充满敬意。乡里村闾过年过节,平常的日子不管过得多么艰难,面子上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过年串门拜年,可见那家都是院落干净、摆设有序,没有多少家具的屋子里,也是不染尘土,温馨有福。茶壶茶碗洗得洁净,壶里始终泡着茶,谁来拜年都是递上茶水一杯,热气腾腾,三九的寒意一下被驱散了。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时候喝茶就是一种崇高的仪式了,不是什么上好的茶,一个上午可能就是这壶茶。但是,只要进得门来听见高昂的“过年好”,之后就是“吃糖”“吃花生”“吃烟”“喝茶”的相让。拜年一圈下来,肚子被水撑得鼓鼓的,布袋里装满了老人塞进去的花生和糖。
我们没有把这样的礼仪叫做茶艺或者茶道,但是,却充满着朴素的邻里情谊和淡雅的人人清逸,清、雅、和、顺,正如此也。在海外,尤其是日本已经流行了多年的一个说法是,中国的茶道在经历了大唐帝国的兴盛之后,到了宋代因为战乱不断败落,而日本趁机大兴,现在要找正宗的茶道只能到日本了。有句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动不动就茶道长茶道短的举动,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吃透茶道之精髓,浮于表面,或者说还在一个浅层次的表象上挣扎。宋代有一位叫做青原行思的禅宗大师,在论参禅三重境界时有这样的表述: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后来人们据此予以延伸,说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
被称为茶圣的陆羽先生,写出了流芳千秋的《茶经》,令人敬仰,但是他嗜茶如命的所谓精神却令我反感。相传,有一次他得到了一些上好的毛茶,就是没有加工的青茶叶子。陆羽在烘焙的过程中,有事临时出去了,就让小奴负责炒制。哪知小奴却在大锅旁睡着了,茶叶被烧焦了。陆羽返回见此景象,怒火万丈,竟然残忍地把小奴捆绑起来,扔到炒茶用的热锅里。太极端了,所以我给陆羽的人品打了零分。事茶者之山水意境,在飘飘欲仙中,享受做茶、喝茶、说茶的乐趣,乃是真茶人。
上次说到了在推动“南茶北引”的过程中,民间力量的强大,促成山东茶叶的大发展。无论是省委书记还是身处基层的茶叶技术人员,都应该是齐鲁茶神,理应得到后人的纪念和尊重。只是限于手头掌握的资料,尚不知更多的那些为此作出卓越贡献的人们的情况,恳请知情者给我帮助,把他们的事迹记录在册。齐鲁茶文化是一条充满人性、人情、人脉、人文的世代脉络,于温情之中静静流淌,万古不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