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越
《他们的中国》作者席越自2010年起,采访了三十余名在北京、上海生活的外国人,将采访录编辑成书。日本翻译家泉京鹿是其中的一位,她在中国生活了16年。
上大学的时候,泉京鹿的专业是“日本古代文学”,她的第二外语选的是中文,大概是觉得中文对古代的日本文学影响比较大。虽然这门第二外语她学得糟糕,但是到大学二年级暑假,学校组织到中国旅行时,她还是想都没有想就参加了。
1991年夏天,泉京鹿第一次到北京,交了好多朋友。回到日本,她的中国朋友给她用日语写信,而她用日语回信。来往信件间,她开始对中文感兴趣了。
大学毕业后,泉京鹿先在日本打了两年工,存了一些钱,1994年到了北京,开始在北京大学学中文。两年后,泉京鹿从北大毕业,在帮NHK电视台做节目期间,遇到了用日文写作的著名旅日作家毛丹青。
那是2001年,见了没几次面,毛丹青突然问她愿不愿意翻译一本书。泉京鹿对此很感兴趣,但她没有自信,她回答:“我感兴趣,但是肯定做不好,因为我不是学中文的。”毛丹青当时告诉她:“不用这样不自信,有热情和你的母语能力就可以了。”
很快毛丹青就把泉京鹿推荐给了日文的出版社,也给她介绍了作家周国平和他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泉京鹿和周国平见过面,然后开始翻译这本书。
在她向中国朋友提起这本书时,朋友告诉她这本书是很前卫的。当泉京鹿真正开始翻译这本书的时候,才感觉这本书并不前卫,父女之情,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和日本人的感情是相通的。这本书相对于周国平其他的哲学著作来说,语言平实,也口语化得多。但是泉京鹿却用了将近一年时间兢兢业业翻译。她碰到不懂的地方会问周围的朋友,还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字典,以确定这些字的意思。
《妞妞》在日本出版了7000册,这在翻译书中已经算比较高的印数。完成了第一部书的翻译后,当毛丹青问她愿不愿再翻译一本时,她已有了些自信。第二本书是卫慧的《像卫慧那样疯狂》。
卫慧当时在日本已经很有名气,她的《上海宝贝》不但在中国畅销,在海外不少国家也是畅销书。当时日本也引进了版权,卖了二十多万册。
出版社安排她和卫慧见面。去上海见卫慧前,泉京鹿准备了很多关于翻译《像卫慧那样疯狂》的问题。可见到卫慧之后,她们发现彼此年龄相近,最后,一次公事会晤简直变成了女孩间的聊天,她们聊了四五个小时,从工作聊到恋爱。
第一次见面快结束时,泉京鹿发现很多问题还没有来得及问。卫慧安慰她说:“没有关系,我们聊天聊得这样开心,你翻译的时候问题应该也不大。”翻译了《像卫慧那样疯狂》,泉京鹿又接着翻译了《我的禅》。
随后,泉京鹿又在朋友的推荐下和朋友一起翻译了《水煮三国》和《孙悟空不是好员工》。因为日本人对《三国演义》和《西游记》的故事比较熟悉,所以这两本翻译书在日本卖得出奇好。
即使是这样,在译完《水煮三国》后,泉京鹿发现自己赚的钱都用光了。当年在广告公司的收入不错,做电视工作时赚的钱也不少,但经过几年的翻译工作,这些积蓄都用光了。
泉京鹿搭进去的不仅是自己的存款,还有一些“向父母借的钱”。翻译工作量巨大,但收入却不那么好。日本的翻译市场本来就很小,一部翻译书籍卖一万本就已经不错,这里面的利润非常少,付给翻译者的稿费就更少。
不过,泉京鹿的翻译热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她又翻译了当时非常有名的女性作家安妮宝贝的一本书。安妮宝贝的文字比较特别,委婉秀丽,所以泉京鹿说:“可以说,我翻译的时候有些困难,花的时间也挺长。”
这时,泉京鹿在翻译之余开始在日本的一些大报刊上,比如《朝日新闻》上,介绍中国的作家和目前的畅销书。她向日本读者介绍了余华的《兄弟》,因为她自己被这本书打动。
此前,泉京鹿经手翻译的书基本都是由出版社找她来译,或者被朋友推荐接手一个翻译书目,这是第一次泉京鹿自己计划向日本出版社推荐一本书。
那一年,最好的中国作家无疑是余华。和余华见面时,泉京鹿向他推荐了自己。因她的两位老师跟余华关系好,余华也很爽快,“可以啊,你就来吧,我给你了”。
然而,后面的出版却太不容易了。为推荐这本书,泉京鹿详尽介绍了这本书的背景、余华是怎样的作家、这本书在中国的反响等等。当《兄弟》终于得到出版社的认可并进入翻译阶段,和田原的《双生水莽》一起,差不多翻译了两年时间。
即使在翻译了几本书后,泉京鹿渐渐有了经验和自信,但翻译《兄弟》时,常常一天只能译一页。那时,泉京鹿还兼职了中国外文局的日文杂志《人民中国》的专家工作。白天她要工作,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翻译,因为在“整个翻译过程中,如果不在《人民中国》工作的话,完全没有收入”,翻译的版税都是在成稿之后才结算的。
泉京鹿2011年2月在日本结婚,她的爱人原本是她的日本朋友,“他向我求婚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可以不用回来,继续呆在北京。我们结婚吧!”她接受了他的求婚,并且准备继续留在北京做她的翻译工作。他们的计划是,和从前一样,两个人有时间就探望对方,可以有时在北京,有时在日本东京。
很快,泉京鹿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孩子,她回国了。在离开北京的两年中,泉京鹿又翻译完成了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和三本儿童绘图本,现在翻译的是彭学军的《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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