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战争之人不仅身心受创,而其灵魂也就此瓦解。在873次拆弹和无数次任务之后,平凡生活中的威廉已死,只剩下一个在战场上拼命使自己存在着的威廉。这便是战争让士兵上瘾之处,正如一个病入膏肓的吸毒者,全然失去了人格和意志,生存的意义仅仅为了追寻零星的快感。
战争除了给人类带来身心的创伤外,还会让人上瘾。正如电影开场引用《纽约时报》战地记者克里斯·海吉斯的话:战争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品。对于战争发动者来说这并不难理解,小布什不打索马里海盗,不打哥伦比亚毒贩,偏偏挑了伊拉克下手便是吃定了这块大油田。战争是这些人巩固权力、抢夺资源的手段,自然可以让他们上瘾。但为何那些冲锋陷阵的军士也会不能自拔呢?
这便是本片现实残酷而又发人深思之处,亲历战争之人不仅身心受创,而其灵魂也就此瓦解。英文片名The Hurt Locker原指“极度痛苦的地方”,在战场上士兵用它来形容一个人在爆炸中受了重伤。对威廉来说,如果拆弹失败,防护服就将成为他的Hurt Locker。每一次拆除引信的过程都如同与死神赛跑。在成功拆解了873个炸弹后,威廉依然安在。然而他却不断目睹死亡在周遭上演,战友被狙击手打死,儿童被残杀,平民被炸得粉碎,任何生命都可以顷刻间在现代战争机器的肆虐下灰飞烟灭。进攻、防守还是行动都只是一道指令,而士兵变成了执行指令的机器——血肉做成的机器,只要他们一息尚存,就得在第一时间高效运行。威廉重返战场无疑是导演镜头下的黑色幽默,他似乎别无选择,作为一个相当高超的拆弹“机器”,战场需要他,他也需要战场。他的决定并不坏,因为我们已经在银幕上目睹了太多悲剧,在《艰难时刻》中克里斯蒂安·贝尔扮演的角色最终饮弹自尽；而《兄弟》中托比·马奎尔扮演的角色又险些造成灭门惨案。写到这里我又想起《护送钱斯》中,钱斯被伊拉克士兵打破脑门之后,依然操纵机枪杀死了所有敌人——这是何等骇人的一幕,在战场上支撑一个人的已经不再是意志,而是肾上腺素驱动的杀戮的狂热!而威廉追求的狂热便是拆弹的心跳和杀敌的快意,在873次拆弹和无数次任务之后,平凡生活中的威廉已死,只剩下一个在战场上拼命使自己存在着的威廉。这便是战争让士兵上瘾之处,正如一个病入膏肓的吸毒者,全然失去了人格和意志,生存的意义仅仅为了追寻零星的快感。
本片虽然招致现实中部分退役老兵的非议,但只是涉及拆弹步骤的程序问题,而无论对军人外表的刻画还是内心的描摹,女导演都做到了入木三分。曾几何时,波德莱尔在论军人之美时谈到,“理想的军人应当表现出高尚的单纯,美在他们脸庞上留下的印记应当是器宇轩昂、宠辱不惊的,那是冷静与勇敢的奇妙混合,是一种做好准备随时赴死的美。”毕格罗赋予威廉那张清秀脸庞的,正是这种纯真无邪和宠辱不惊,只是如今的世上,仍旧有多少战场上的士兵同威廉一样,永远困在Hurt Locker中再也出不来了呢?(杉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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